在一阵短暂的静寂过后,静幽的声音再次响起,“四年前,你为何会去南昭求亲,我看得出,你并非是一个喜好女色之人,璇玑公主之名,应该不足以吸引你千里迢迢赶赴南昭。”
浓稠如流光隐月的目光掠过慕千雪的脸庞,徐徐说出隐藏在心底多年的话,“其实四年前,并不是我第一次去南昭。我与慕兄因为一次意外相识之后,彼此气息相投,很快就成为知交好友,闲来无事之时,慕兄提及最多的就是公主,常说公主若为男子,南昭帝位必然非你莫属;他见我不相信,就强拉着我来南昭,刚入南昭都城,便碰到一起案子,有一个卖油的小贩不见了钱箱子里的钱,当时旁边有一对卖唱父女,小贩非指称说是那对父女偷的铜钱;此事惊动了官差,官差询问之下,发现父女钱箱子里虽然有不少铜钱,但小贩长得满脸横肉,又说不出究竟没了多少铜钱,认为是那小贩恶人告状,诬蔑那对父女,想讹他们的钱;逐打算将小贩锁回衙门。这个时候,一名面蒙纱巾的女子走出来,说她有法子证明父女钱箱子里的钱,究竟是谁的;她让人取来一盆热水,将那些铜钱倒入热水之中,很快,水面浮起一层油花,最终那些铜钱判定是小贩所有,你可知为什么?”
慕千雪眼中满是锁不住的惊讶,犹如梦呓一般地道:“小贩以卖油为生,手上终年有油渍,经过他手里的铜钱,也都沾上了油,相反那对父女以卖唱为生,他们赚得铜钱不会带有油渍,所以这些铜钱是属于卖油小贩的。”
“不可以貌取人,更不可先入为主,凭一已喜恶断案;刑律之前,当人人平等。”东方溯双眼清晰倒映着慕千雪的身影,“公主这句话,东方一直记得,从未忘记。”
当日在街上断案的女子,正是慕千雪,她虽蒙了面,但慕临风是其兄长,岂会认不出声音。
慕千雪怎么也想不到,竟会从东方溯口中听到自己五年前说过的话,原来……他们早在五年前就相识了。
“我还记得,那对父女偷窃银钱,本该押去官府受刑,是公主怜他们孤苦无依,又是迫于生计才偷的铜钱,劝说那名卖油小贩放弃告状,方才令他们免于受刑;后来我见他们可怜,就拿了些银子给他们,让他们寻个落脚的地方然后拿剩下的做点小生意,免得四处奔波。”
慕千雪蓦地抬头,惊意如流星追月一般在眸中划过,“原来那个人是你?”
东方溯疑惑地道:“什么那个人?”
慕千雪努力压下在胸口翻涌不定的惊意,“我知那对父女生活艰难之后,曾拿银子给他们,但他们与我说,已经有位公子给过了,不愿再收,我曾找到,但没有寻到人,原来他们口中的那位公子就是你!”停顿片刻,她神情复杂地道:“这件事……你从来没与我说过。”
如果她一早知道东方溯就是那位不知名的公子,四年前,她未必会是那个选择。
东方溯涩然一笑,“四年前去求亲之时,我曾想说,可是……公主并不肯给我机会。”
慕千雪默然无言,四年前,一心想求良人的她,并不喜欢冷漠寡言的东方溯,仅仅说了几句话,就让宫人将他请了出去。之后,即便慕临风百般美言,她也不肯再见,最终选了表面看起来,品貌非凡的萧若傲为夫婿。
四年前的他们,擦肩而过,彼此错过……
在最后一缕阳光也从窗格上消失时,慕千雪平视于他,轻声道:“当年……我那样对你,你不怨我吗?”
东方溯有些失神地望着那张不需要任何脂粉珠玉点缀,就可以压过世间所有女子的倾城容颜,“我想过要怨,但怨不起来,所以只能作罢。”说到此处,他唇角勾起一抹轻浅的笑意,“所幸上天待我不薄,让我又见到了公主。”
四年光景,从南昭到西楚,如流水一般在慕千雪脑海中,感慨道:“可惜已经物是人非,慕千雪已非昔日的璇玑公主。”
东方溯上前一步,激动地道:“不,于我而言,你一直是你,从来没有变过。”
“怎么可能没变,我……”话音未落,十指倏然一紧,垂目看去,只见一双修长的手掌紧紧攥自己手指。
东方溯鼓起勇气,一字一句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只要你愿意,我愿生生世世守护你,纵江水为竭,天地相合,我亦不改此心!”
东方溯的手掌很温暖,如春日暖阳,融化着冬日里积下的满园冰雪,令慕千雪差点迷失在那抹温暖中。
她强迫自己抽离那抹温暖,在退步中怆然摇头,“多谢王爷错爱,只是……千雪受不起!”
东方溯上前一步,再一次紧紧握住她的手,“没有错爱,也没有受不起,千雪,不论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我待你都是一样的心意,从来没有变过,你相信我!”
慕千雪怔怔望着他,泪水渐渐模糊了双眼,她一直都知道东方溯在意她,却不知竟爱得这样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