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圣旨为何而来,陆嵘早有预料,因此只是云淡风轻一笑,侧头看妻子。
萧氏却欣慰不已。
江南虽美,可女儿明年就十三了,论未来女婿,还是在京城挑好。
第061章 61
冬日天寒地冻,人怕冷,马走得也慢,加上白昼过短,陆明玉一家十月上旬从杭州城出发,先水路再换马车,腊月初才抵达冀州的永定县,距离京城尚有五日之遥。
将近黄昏,日光惨淡,几辆马车慢慢地停在了驿站前。
因为陆嵘提前派人来打过招呼,驿丞早就把这里最好的院子给收拾了出来,殷勤地请陆家五口入住。棉布的马车车帘再厚实,也有丝丝缕缕的冷风从缝隙吹进来,陆明玉姐弟三个早冻傻了,一下车,便跟着萧氏快步行至后院,急匆匆去烧着地龙、燃着银丝炭的屋里取暖。
“好冷啊。”陆明玉抱着铜胎掐丝珐琅缠枝莲纹海棠式手炉,忍不住轻轻地跺脚,只觉得双脚好像变成了两坨冰块儿,一点热乎气都没有。
“快去炕上坐着。”萧氏一边解小儿子身上的厚厚斗篷,一边心疼地道。越靠近京城天越冷。
陆明玉搓搓手,脱了鞋子爬到炕上,紧挨着炕头坐好。秋月体贴地递来一床提前温好的锦被,陆明玉接过来便往腿上盖,恒哥儿机灵鬼跑过来,陆明玉就掀开一角让弟弟进来,那边年哥儿看见了,咧着小嘴也要跟姐姐一起盖。
于是陆明玉坐在中间,两边一边坐着一个弟弟,姐仨挤一挤,竟然很快就暖和了起来。
“娘,这次回家,我再也不要出远门了。”抱着三岁的胖年哥儿当手炉,陆明玉疲惫地朝母亲道。离开京城近四年,一家人先从京城奔赴岳阳,然后沿着长江每隔几个月就要往西换个县城,一直到杭州,陆明玉都记不清自己搬了几次家了。
萧氏点头,挪到女儿跟前道:“嗯,以后咱们就在京城久居了,哪都不去。”
说着话,陆嵘回来了。
萧氏悄悄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示意丈夫坐过来。
都是一家人,陆嵘没有客气,坐好了,喝口热茶暖和暖和,陆嵘笑着看向女儿,“阿暖,刚刚刘驿丞说,永定县有冬日赛冰嬉的习俗,这次咱们来得巧,赶上了明日的冰嬉,你们想去看吗?就在城北的河面上。”
“爹爹,什么叫冰嬉?”恒哥儿困惑地问,年哥儿也茫然地看着爹爹。
小哥俩都是在南方长大的,别说冰嬉,连真正的大雪都没有见过几场,陆明玉两辈子却见识过不少次。每年冬天,宫里都会有人安排冰嬉供帝后、妃嫔赏娱,陆明玉身为明惠帝的外甥女,总会收到皇后邀请。
“冰嬉就是一群人在冰上玩。”陆明玉点点年哥儿鼻子,简单地解释道。
“我也要玩!”一听有好玩的,恒哥儿、年哥儿几乎异口同声地道。
陆嵘已经决定带孩子们去了,他只想知道怕冷的女儿有没有兴致。
陆明玉其实不太想去,但弟弟们兴致高昂,陆明玉便点点头,笑道:“去吧,我还没见过民间的玩法呢。”
而就在陆家一家人商量明日的行程时,四十里地外的邻县驿站,楚行同样得知了这个消息。
“大人,不如咱们也去看看热闹?”随他离京办事的一个神枢营侍卫颇感兴趣道。
楚行自己没想去,但看看另外两个同样面露期待的属下,再想想这几日的辛苦,楚行准了。
皇上交给他的差事已经办妥,暂且休息半天再回京城,就当是犒劳一下他们罢。
第62章 062
天渐渐亮了,灰白的炊烟袅袅升起,驿站各处也传来了隐隐约约的人语。
睡了一晚的被窝热热乎乎的,陆明玉惬意地翻个身,无意识拉拉被角。
窗外,恒哥儿牵着弟弟年哥儿脚步欢快地走了过来,桂圆刚接过小丫鬟端过来的茶壶,瞧见两个小主子,笑着行礼,“三公子,四公子。”
“姐姐起来了吗?”年哥儿脆声问。
“肯定没起呢,姐姐最爱睡懒觉了。”恒哥儿十分笃定地道。
桂圆看眼自家姑娘闺房的窗户,抿唇笑,体贴地替陆明玉维持长姐的颜面,“咱们今天要去看热闹,姑娘昨晚兴奋地一直睡不着觉,所以才起晚了,三公子、四公子快进来坐,先喝口茶暖暖身子吧。”
恒哥儿撇撇嘴,才不信。
被窝里头,陆明玉早在听见两个弟弟的声音时就醒了,昨日颠簸了一路,按照她的脾气,恨不得一觉睡到晌午,可弟弟们因为贪玩早早来找她,陆明玉叹口气,不情不愿朝次间喊道:“桂圆,进来吧。”
桂圆示意采桑照顾两个小主子,她进屋服侍。
中衣早就温好了,陆明玉飞快套上,阻隔了屋里席卷而来的淡淡寒气。
“姐姐,娘也起来了,叫我来找你。”年哥儿最喜欢姐姐了,颠颠走到内室门口,隔着门同姐姐说话。
陆明玉就猜到是母亲的主意,一边由桂圆伺候她穿男装一边逗弟弟:“年哥儿怎么这么早起来了?”
“我去看洗冰。”年哥儿小手扶着门板,兴奋道。
桂圆扑哧笑出了声,陆明玉嘴角也翘了起来,刚要纠正弟弟,外面恒哥儿大声叫道:“是冰嬉,你怎么又说错了?昨晚教你好几遍了,真笨!”六岁的男娃,有模有样坐在太师椅上,一脸嫌弃地看着弟弟。
年哥儿讨厌哥哥,回头瞪哥哥一眼,委屈地跟姐姐告状,“姐姐,哥哥骂我。”
陆明玉当然要帮最小的弟弟,“我们年哥儿才不笨呢,只有自己笨的人才天天说别人笨。”
年哥儿听懂了,得意地笑兄长,“姐姐说你笨!”
男孩子,两三岁最讨人喜欢,再大一点,七八岁则是最讨人嫌的时候。恒哥儿从小就是霸道脾气,到了这个年纪,就更容易耍混了,听姐姐偏心弟弟,恒哥儿也不管是不是玩笑,红着脸跳下椅子,气呼呼嚷嚷道:“我不跟你们玩了!”
说完绷着小脸大步走了。
年哥儿瞅瞅门口,有点害怕,想告诉姐姐,眼前的门忽然开了。年哥儿仰起头,就见姐姐穿着一身男装站在那儿,头发披散着,有点乱。
“姐姐,你怎么又这样穿了?”年哥儿忘了离开的哥哥,好奇地打量姐姐的新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