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鹊瞧她衣衫略有些褶皱,原本端端正正的发髻此刻也有些许散乱,额前还垂下一缕乌丝。珠钗环珮更是东倒西歪,心中已有一丝不好的预感。再细看锦毓,望见她面色红红白白,气息不稳,一脸极度不忿的模样,心中更是大惊。
正在这时,门“嘎吱”一声被推开,原来是画眉刚从外面回来,瞥见屋里的情形,自然也看到了主子的模样。她一向嘴快,此刻也不例外,脱口便问出来,“主子,这是怎么了?方才还好好的呢!”
她说的太急,连喜鹊拼命丢给她的眼色都未看见。
锦毓沉默良久,这才抬起头平静地说道,“方才在路上,碰见二少爷了……”
喜鹊画眉一愣,互相对看一眼,心中隐隐有些明白主子为何发那么大的火。
“他对我说了好些混账话,我一时气不过,甩了他两个耳刮子……”锦毓看着两个丫头将门窗关紧,这才将方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
她倒还算平静,两个丫头却听得心头一阵怒火上涌。画眉心直口快惯了,当下也不顾什么以下犯上,怒骂道,“好个登徒浪子,连夫人都敢轻薄,真真是忒不要脸!依婢子看,给他两个耳刮子都算是便宜他了!
这种人就应该上次将他打得重些,才会收敛!夫人,我们这就去将此事禀报给太太,看她教的好儿子,请她主持公道!”她说得义愤填膺,脸色涨红,好像受委屈的人是她一般。
“画眉,你住口!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辱骂主子!二爷就算有什么不对也自有旁人去说,轮不着我们这些下人跟着说三道四!画眉,你这说话不经过大脑的毛病得改一改了,再这般口无遮掩下去,我们做丫头的受点苦没什么,若是牵连到夫人,你于心何忍?”
喜鹊一向谨慎,方才还在思索中,画眉就脱口而出,这般骂骂咧咧,成何体统!将喜鹊吓得后背冷汗渍渍,一时间又惊又怒,生怕被外人听去,连累了夫人,这才一改往日温和,将画眉训斥了一番。
画眉被喜鹊这么一说,也知道是自己错了,当下便低了头颇有些愧疚。
喜鹊很有些失望地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还有,画眉你今儿是不是糊涂了?将这事告诉太太那就是自寻死路。你别忘了,太太可是二爷的亲娘,最是帮亲不帮礼的,平日里又专看夫人不顺眼,告诉了她,那是正中她下怀,到时候我们主子还有活路吗?
她必是拿这事大做文章,添油加醋颠倒是非黑白,婢子敢肯定,不出半日,全府上下都会知道这件事。若是夫人的名誉受损,不是正合她心意吗!你仔细想想,太太那,是去得还是去不得!”
画眉语塞,呐呐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锦毓也捧着茶盏沉吟,许是在思索她话中的深意。
过了好半晌,画眉突然理直气壮地嚷道,“太太那儿去不得,那么姑爷那儿总归能去的。姑爷甚是疼夫人,定不会坐视不理!”
“不可以!”画眉阻拦道,“若是告诉了姑爷,姑爷势必会找二爷讨说法,到时候又免不了闹得人仰马翻,到最后,二爷顶多被打一顿,可夫人日后的名声,总归要受到点影响。外面人多嘴碎,这般以讹传讹,免不了还是我家夫人受到伤害。还有,若是姑爷听了这些碎言碎语而迁怒于夫人,那又该如何?因此,只要是不利于夫人声誉的举动,我们都不能轻易尝试!”
画眉急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我家主子贵为沈府大少奶奶,难道就只能这般忍气吞声!”
锦毓轻轻将茶盏放回几上,莫名的有些伤感,语气中也带了些萧索,“外人见我贵为将军夫人,风光无限,只有我自个儿知晓其中的心酸……声誉对于我们而言是何等的重要,乃至高于生命!为了保持住骨子里的骄傲和面上的尊严,每走一步都似如履薄冰。
刚刚你不是还问我为何出身高贵此刻却只能忍气吞声,因为我有我的骄傲,我不仅仅是一个个体,我还代表着身后的林氏家族,我的骄傲不允许我的名誉有一点点的受损,更不允许整个忠义伯爵府因为我而门楣败坏!画眉,这便是身为大家女子的悲哀……我也,无能为力……”
她低垂着头,声音空灵,字里行间无不是浓浓的感伤。喜鹊画眉都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立着,气氛顿时有些沉寂。
“将军这些日子公事繁忙,边疆又不稳,这等小事,还是莫要扰乱他心了,左右那沈睿言也挨了两巴掌受了教训,谅他也不敢说出去。日后我尽量避着他不与他碰面也就罢了。”锦毓沉默了半晌,抬起头说道,颇有些如释重负的感觉。
喜鹊画眉对望一眼,虽然是有些便宜二少爷了,但眼下,也只能这般做了。
三人正这般默默想着,门口突然传来丫头的通报,青宁姑娘来了。
喜鹊画眉忙打开门将青宁迎进屋里,而后垂手站于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