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五得了母亲身边人慌忙赶过来传来的话,当下沉思了下,就叫人去请大郎来王府一趟。
她是个泾渭分明的人,她对父母和对兄弟的态度有所区别,对母亲,还有借了母亲便宜的父亲,她多有容忍,但对几个明为她兄长实为也弟弟徒弟的哥哥们,她的理智其实一直远远占于感情之上,换句话来说,就是父母犯错,天大的错她也会替他们扛那个他们犯下的错劈下的雷,但兄长们远没有这个资格,她教了他们,他们要是还是犯错,天打雷劈她静静看着的情况居多,但现在母亲的心在他们心上,宋小五为了母亲也只眼耐着性子当眼下的兄长是残缺之人,避免母亲伤心他家破离散,把长兄过来叫来跟他谈心。
宋小五不是跟兄长们会说心事的人,她嫁出去后,宋大郎与妹妹也就只有交谈之间的那些感情,这其中的感情还是因宋小五对他们无私心,对他们的指点皆是因他们的才能和相对应的局势而起,妹妹对他们只有指点之意,从无让他们与她站在一起的意思。
她更说过如果有一天局势所在,只在当下于国于形势有益,他们大可站在她的对立面,而她绝无任怨怼之情的话。她太理智,把天下与私欲分得太清清,宋鸿湛作为长兄,反倒更怜恤她,宋家如今的一切,即使是父亲,从一开始,父亲说的是——当年你妹妹说有朝一日你们即使和我分道扬镳,谁也不能否认我们曾是一家人。
妹妹相比男人更冷酷,但宋鸿湛受了她的好,尤其妹妹那些年对他的那些从不需要回馈的好叠加起来,让他对他妹妹的软心,甚过于许多人。
于是,妹妹叫他当夜来德王府用个晚膳,宋鸿湛公务繁忙,还是硬在公务忙完之后,在近亥时即将宵禁后来了德王府。
他到时,德王府也正处于休更时,德王妃是个喜欢安静的人,但德王与他麾下众将可不是这禀性,德王正跟他的师爷能将在宴席的末尾,这厢只有德王妃宋小五在王府的前门正门迎了她的长兄宋鸿湛。
宋大郎一入王府正入落地就道:“为兄也可与偏门入。”
就是自家人说点闲话,用不着正门。
天子脚下,除了皇宫为最尊,就是德王府,德王府一举一动都有万万千千双眼睛盯着。
“还不到你从偏门入的时候。”宋小五这夜是自己走到大门前迎人的,她没坐轿子来,也没有让大郎跟她坐轿子去后面说话闲谈的时候。
自家人相处,有自家人相处的待遇。
她对大郎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这心思——尽人事,听天命。
她有待他们的心意心思,他们理会不理会,由他们自个儿。
只是宋大人的基因太强大,宋家四个儿子,一个比一个心思更玲珑,没一个废物,宋小五对他们慷慨,他们对她更慷慨。
“呵。”妹妹的话让这宋大郎呵笑了一声。
他如今官名双至,当不上他父亲的影响力,但在朝廷的位置上,如今实握权力的宋大郎已不是当初的一县之官可比拟,官威更不是同时而语了。
他如今一声呵笑,嘲讽意味无数,宋小五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与他笑笑道;“吃点东西再说。”
他们去了后院到了安福殿,宋鸿湛吃了顿夜宵才等到妹夫回,结果妹妹说的话全与妹夫无关,都是他们自家的事。
宋小五在说完父母百年后她那个几个哥哥们的前程后,偏头看着他的脸道:“那时候,我有我的私心,爹娘也不在了,你说的心中当中最重要的是谁?”
是谁?无非儿女,无非是与他百年的妻子。
宋大郎聪明绝顶,现眼下的他已是而立之年,绝非当年弱冠之年的自己可比,当下他闻言闭眼,哼笑出声。
“我看重不看重你,也是与你咫尺百里,”宋小五见从小就比谁都豁得出去的大郎对往后还是不屑一顾,她诚实道:“你死后为你披麻戴孝的是你儿子,为你痛哭流涕的是至爱你的人,谁是值得,谁是不值得,我望你心中有取舍。”
更残酷的话她没有说出来——要是哪年他死,哭的是当天为他哭相伴的妻子,而不是她这个远在千里的妹妹。
人的心,哪有那么纯粹?
最纯粹的人心,只有最爱他的那个人知道。
宋小五不是最爱大郎,二郎,三郎,四郎的那个人。她如今最爱的无非就是那个有着无数缺点但也她无怨无悔的德王,她都有此私心,怎么可能让她的兄弟,与她再世为人相依为命长大的兄弟分不清人生当中所遇的人的轻重。
宋小五的话让宋大郎沉默了下来,当妹妹让他把碗中的饭吃完后,他把手杯的酒瓶拎起,一口喝干,脑袋有些昏沉了,他道:“小五,我跟你嫂子求过饶。”
不是没认过输,只是她不服。
“多认几次也无妨,你妹夫在我面前不堪的时候也有很多。”
大郎长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宋小五以前喜欢她那嫂子,现在说不上喜欢不喜欢,但到底是没以前那么喜欢了,一个女人喜欢折腾可以说是不认命——但对于宋小五这一个被她折腾的对象来说,能坚守理智判断她的前因后果而不是憎厌她就已经是维持理智的结果了,“她要的,无非是跟她跟你和你们孩儿的长长久久。没有你,后代跟她有什么区别?”
最后一句话,是宋小五为她嫂子,和大郎夫妻生活所说的一句话。
不管大郎承认不承认,爱他的妻子,有希望他能长长久久生活的妻子,才是他的一切——至于其中他妻子为与他跟在一起的一切所付出的传代努力,何尝不需要他付出?
他不做到,那才是缘终缘散。
“大郎,”见宋大郎喝酒不语,宋小五没夺他手前的酒杯,而是看着他的眼道:“我们相依为命的时候过去了,现在你不疼惜把命都交待在你手上的她,再过几年,你能确保父母亲的,儿女的,乃至我的命?”
“她……”她不是那么单纯……
“可她把你的一辈子都给你了,就如,我把我的一辈子都给召康了。”宋小五夺下他手中空着的酒杯,再给他添酒,眼他沉声道:“你知道我为何要跟召康同生与共?”
宋鸿湛闻言,嗤笑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10点左右第二更。
第174章
人性这个东西, 无论古今都是共通的, 从来没有什么长进, 听大郎哼笑了一声, 宋小五也不怕跟大郎说穿了,“你当她待你死心塌地, 你当以后你的解语花知心人就对你无所求?”
宋小五说着, 冷然翘起嘴角, “不过是攀附你的,都是最初以要的少接近盅惑你, 先是跟你谈情,谈情再跟你谈钱谈权,到时候你一心系于此人身上只有束手就缚的份, 大郎,人心是不知足的,下一个, 未必就是最好, 你到时候众叛亲离, 妻儿与你离心,你未必再有必刻抽刀断水的能力。”
下一个你认为可能更好的人,可能就是能耐大过于你, 让你鬼迷心窍埋葬你的。
古今都是离和不劝离, 不仅是因为劝离不得人心,而是劝离之后,下一个不一定是最好——毫无顾忌附庸你的, 要不就是没有自我附庸你,要不就是想吐噬你寻求更多。
正清清白白的毫无所求的,你有那个命,也看得自己当不当得起,当得起是最好,但最多的都是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别人造成的后果。
现实就是这般赤*裸,从来没有自认为的理所当然的事,哪怕是宋小五退步到如今,她也万不敢说,她走的每一步都有意义。
人心难控、难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