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宫中伺候了十几年,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事情。
如今的宫廷,眼看着就是太子殿下一手遮天,那他说陛下疯了,又有谁敢说陛下没疯呢。
今天他如果不配合,不用等到明天,自然会有愿意配合的太医,来取代他的位置,在宫中生存,最重要的,就是知道什么叫做察言观色,什么叫做谨遵上意。
傅承衍继续问:“那太医可知道,父皇因何而疯癫,能不能治好,平常该如何?”
“殿下,这疯病的原因,脉象诊治不出来。”太医斟酌了一下,“治疗起来也无法对症,端看陛下的福气了,有福气好的,三五日或许就缓过来了,福气不好的,一辈子都这样了。”
“至于平常……臣观陛下似有疯癫之态,性情狂躁,应当找人悉心照料,但还需要体力健壮的人,来伺候才行,好在陛下疯癫的时候,及时按住他,不至于损伤龙体。”
傅承衍点了点头,道:“孤知道了,父皇龙体为重,你去开药吧,只要能给父皇治病,什么药都好。”
皇帝躺在床上,被人死死按压着,一直想说话,却总被捂着嘴巴。
傅承衍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你们先下去吧,孤来伺候父皇。”
“是。”
众人刚放开皇帝,皇帝立马从床上下来,怒骂道:“傅承衍,你个孽子!”
傅承衍冷冷看着他,“下去吧,孤会照顾好父皇的。”
皇帝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宫女侍卫们,都听话的退下去,“你们给朕留下,你们留下,这个孽子,他要谋害朕,你们听不见吗?朕要治罪,朕要……”
“父皇疯了,疯子的话当然没有人听。”傅承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着他,“父皇该不会以为,自己还是那个万万人之上的九五至尊吧。”
“朕是皇帝!”
“父皇当然是皇帝,儿臣也没有说您不是啊。”傅承衍淡淡一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可皇帝也是人,是人就会疯,父皇您疯了。”
“朕没疯!”
“父皇真的没有疯吗?父皇没有疯掉,为什么要找人杀了自己的母亲呢?”傅承衍冷冷问了一句。
皇帝听见这句话,像是被人戳中了死穴,猛然后退一步,跌倒在地上,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指着傅承衍,“你……你……”
“我怎么知道的?”傅承衍站起身,逼近他,“父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弑母这样的事情,也唯有您做得出来了,枉费皇祖母为了您费尽心机,结果被自己的亲儿子杀了?”
“父皇,您将来到了九泉之下,看到您的母亲,不会不好意思吗?不会愧疚吗?不会害怕吗?”
皇帝手撑着地面,瘫在地上,惊恐地往后挪了几步。
在他的眼里,傅承衍现在就仿佛是个魔鬼,说出了他心底里面最深的隐秘。
皇帝强行道:“她……她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朕……”
“父皇只管欺骗自己。”傅承衍低头看着他,“儿臣很快就会送父皇去见皇祖母的,到时候父皇可别害怕。”
皇帝瞳孔收缩,手也开始颤抖起来。
“儿臣还有一事要请教父皇。”傅承衍低声问,“我母后怎么死的?”
少年的时候,他就怀疑过,昭惠皇后的身体,何至于虚弱至此,可一直没有机会去查。
直到今天。
皇帝仿佛扳回一局,看着傅承衍,说,“你母后?她在生你的时候,被我下了□□啊,你也知道的,女人生孩子就是鬼门关,她身体再虚弱都是有的,哦对了,你敬爱的皇祖母也知道这件事呢!”
皇帝癫狂地大笑起来,“可是那又怎么样,我才是她亲生儿子,她还是默许我的行为,哈哈哈哈枉费你们母子对她掏心掏肺,她眼里只有我,傅承衍,你委屈吗,你难受吗?”
“哈哈哈,你的母后,是被你的父皇和祖母,联手害死的呢。”
皇帝哈哈大笑,“你们母子活的就像是两条可怜虫,你们真的很可怜,你知道吗,傅承衍,哈哈哈哈哈!”
傅承衍冷冷盯着他,“我是可怜,但是父皇比我更像个可怜虫啊,你最爱的儿子反叛,你最爱的女人帮她的儿子反叛,你信任的人都拿你当个工具,你的母亲逼迫你娶不喜欢的女人,你不喜欢的女人逼迫你立不喜欢的儿子当太子,哦你还要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杀死,父皇,你这辈子想要做到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做到呢,您说,您是不是最可怜了?”
皇帝的笑声戛然而止。
傅承衍直起身体,“父皇觉得清霜院如何,清净安稳,正是养病的好地方,儿臣过两日就将父皇移过去,对了,儿臣还需要父皇禅位的诏书,到时候做个不理政事的太上皇,父皇岂不是很幸福。”
皇帝道:“你想的美,朕就是死,也不会写的。”
“那儿臣就只好等父皇去死了。”傅承衍不以为意,“反正诏书和父皇死掉的结果,是一样的。”
皇帝狠狠盯着他。
傅承衍向外走去,回头道:“父皇不要挣扎了,儿臣什么时候对敌人仁慈过呢?”
他推开门走出去,对守在门口的太监说,“伺候好了陛下,别让陛下跑出去了,否则孤唯你们是问。”
“是。”
傅承衍抬头看了看天空,微微笑了笑。
他的天,终于变成了晴空万里。
所有不愉快的事情,都被自己摧毁了。
等顾筠回来,他登基做了皇帝,这么多年的追求,才算是真的实现,就是不知道,顾筠走到什么地方了。
这样想着,傅承衍的眼神,终于从阴翳的狠毒,变得温柔了几分。
而顾筠这会儿却没有那么顺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