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槿之双眼赤红,忙抹去眼泪,跪直身形,朝着尸天清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尸天清垂眸,轻轻点头:“将你昨夜至凌晨做了哪些事,见了哪些人,醒来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详细告知与我,切不可遗漏任何细节。”
“是!”薛槿之郑重抱拳,定了定神,慢慢回忆道,“昨夜,我与平常一般,去后山练剑,待回到住所,已近亥时,便自行歇息,路上并未遇到他人,也并无异常之处,岂料……岂料一觉醒来之后,竟——”
薛槿之吸了口气,声音不由自主颤抖起来:“竟发现自己躺在血泊之中……当时、我脑中一片混沌,迷迷糊糊站起身,这才发现,自己手里竟然还抓着一柄剑,而身旁……身旁……竟……躺着武腾飞的尸体……”
说到这,薛槿之面色变得苍白:“后来、后来的事……您也看到了……”
尸天清眉头深锁:“入睡之后,你可觉有异?”
薛槿之吸了口气,摇头:“没有,我昨夜觉得十分疲乏,几乎是倒头就睡。”
“睡前,你可曾吃过什么?”
“没有……”
“可喝过什么?”
“只是喝了一口凉茶……”
“那茶水与平日相较,可有差别?”尸天清提声。
“茶水……”薛槿之回想了片刻,骤然面色一变,“水中似乎有一股香甜之气……”
“香甜?!”
“对,和我房前种的木槿花香味十分相似,所以我并未在意——”薛槿之眸光剧颤,“难、难道说,那茶水有问题?!”
尸天清并未答话,只是静坐,沉思不语。
薛槿之全身微微发抖,神色变幻数次,突然,身形一颤,豁然抬头盯着尸天清:“尹师叔,你、你如何会知道那水有问题?”
尸天清抬眼,无光无波的眸子静静看着薛槿之。
“难、难道说……两年前,您也、也是……”薛槿之两眼暴突,布满血丝。
“尸某定会查清此事,请薛女侠放心。”尸天清站起身,青衫一摆,向门口走去。
“尹师叔!”薛槿之急呼。
笔直背影一顿。
薛槿之死死瞪着尸天清背影,一双眸子迸发夺目而璀璨的光华:“水滴山壁之下,幽谷之内,您指导过我的剑法,您可还记得?”
尸天清背影孤立,随着月光缓缓拉长。
薛槿之嘴角勾起笑意,眼瞳之中水光震荡,波光流转,风情无双,仿若情窦初开的少女:“我记得——那一日,木槿花漫谷盛开,红花似锦,槿之真的很想再去看一看……再与尹师叔一起去看一看……”
苍凉月色中,尸天清慢慢阖眼,长睫遮下浓重的阴影,哑音出口,坚凝决绝:“在下尸天清,薛女侠莫要再叫错了。”
言罢,启眸,迈步,飘然走出禁室。
石门重重关闭,薛槿之惨淡花容再次融入黑暗。
“是啊,你是尸天清,不再是尹师叔了……”
泪水顺着薛槿之面颊无声滴落。
石门之外,尸天清静立皎月至下,一身清寂。
不远处,一团篝火跳跃,闪动着橙色的暖意。
“你们两个放心吧,尸兄出马,一个赛俩,完全不用担心!话说这山里真没啥野味吗?要不咱们抓个兔子烤肉咋样?”
清亮嗓音欢快传入耳畔。
罩在清颜之上寒霜月光渐渐融化,化作了一泓秋水笑意。
“阿瑟……”
篝火前的身形猛一转头,朝着自己热烈挥手:“尸兄!”
嘴角笑意扩大,迈步走入那温暖光芒之中,将阴沉的黑暗远远留在了身后。
*
“如此看来,应是薛槿之先中了茶水中的迷幻迭香,昏睡中被人搬至武腾飞屋中,将武腾飞杀死,再嫁祸于她。”
华景舍主厢之内,文京墨敲着碧玉珠盘推测道。
“这不是明摆着嘛!”郝瑟抱着双臂,扭着一双眉毛,“结果尸兄纡尊降贵去问了一次案,却根本没问到有用的线索。”
“谁说没有线索?”文京挑眉扫了一眼郝瑟。
“诶?”郝瑟惊奇,“有啥线索?”
“其一,薛槿之为宣木峰的入室弟子,平日里皆住在青灵主峰内院之内,低阶弟子和外人不可擅入,因此,能在她茶水之中下迷毒之人,大半是可以随意出入主峰内院之人。”文京墨道。
“那也不能排除轻功高手作案的可能性啊。”郝瑟提出质疑。
“郝兄,你莫要忘了,那迷幻迭香的香味,可是和薛槿之窗前木槿花的香味十分相似。”文京墨挑了挑眉,“所以薛槿之才毫无察觉,中了招。”
“哈?”郝瑟一头雾水。
“千竹此言似乎意有所指?”尸天清皱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