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便回了娘家一趟,宋霖已经在家中等她,在家里的还有安成公主,是一早过来到这儿接她的。
安成公主也要跟着出发的。
初宁许久未见父亲,今儿见到他,就发现他脸色不太好:“您可是哪里不舒服?怎么清减了许多。”
宋霖打哈哈遮掩过去,左右他咳嗽也好得差不多,只叮嘱她:“见到你外祖母一定要好好伺候在她身边,若是她问起我的事,你与她说,等她老人家回京,我再与她告罪。”
安成在这时候就嗤笑一声,宋霖脸上微烫,轻轻咳嗽两声,脸面有些挂不住。
他知道自己对长公主回京的忐忑叫安成发现了。
初宁与安成离京去接长公主回京,明德帝派了锦衣卫跟随,林大少爷就在当中。一路上林大少爷有空了就会求见她和安成公主,主要是来见她的,问她吴馨宜的喜好等等。
明明是长得彪悍的大汉,结果心思细腻得跟个女子似的,把初宁逗得直笑。安成公主却不许她笑,说锦衣卫若不心细如发,那得误多少事,林大少爷每回这个时候就笑得腼腆,没有一点儿的威严了。
一路上如徐砚所预估的,果然是走到半路便遇到了往京城来的护送队伍。
祖孙见面的场景自然是又喜又悲,把程锦急得团团转,不停劝庆贤长公主,说她如今动不得情绪。
初宁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便也逗满头银丝的外祖母说笑,握着她枯瘦的手,却总忍不住又想掉泪。
等到老人情绪平稳一些歇下,安成公主执意要守在床边,初宁就跟着程锦到了外间。
程锦看着亭亭玉立的小姑娘,抿了抿唇,好几回想张嘴喊表妹,却不知道要怎么喊起。想着应该是先喊表妹,还是先跟她说详情。
他真是深入敌营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忐忑过。
“表哥。”
就当程锦左右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初宁突然回身朝他灿然一笑。
程锦愣了愣,在她皎洁的眸光注视下终于也一笑,露出白白的牙,英俊爽朗。
两人就走到廊下,初宁捧着手炉听他说找到老人的经过。
“祖母离京前给我祖父说过,她一辈子都不会以自己的名义派来使献贡,但是去年土默特部的来使就点明了说是祖母指派的,受到了陛下隆重款待。我祖父就觉得事情有异,我暗中来了京城几回,来摸那个来使的底细,结果探听到祖母在外邦有难的事。”
“祖父当年也恨祖母心狠,但知道是情势所逼,最后也只能是恨他自己没能先处理好家里的事,委屈到祖母生下孩子还没能进程家的门。我把事情告诉祖父之后,便一直策划最好机会,能无声无息潜入鞑子的地盘,也只有战乱了,所以我就与家里人谋划了这么一出。”
“也好在这场仗晚了几年才开打,让我们的探子有时间部署一切。也好在他们把年迈的祖母当做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妇人,看守一开很严格,渐渐就松懈了,一切才能顺利。”
他说得简单,可初宁知道这并不可能真如他所言一切顺利,这里头怎么可能不冒着生命危险。何况他说有探子准备,最后却只是他一人回来了,所以那些探子都牺牲了吧。
初宁手指摩挲着手炉的镂空纹,轻轻一叹:“我表哥是英雄,也感激那些追随着表哥,舍已为大局的英雄们。”
程锦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抿了抿唇,有一瞬间的眼眶发酸:“什么英雄,表妹言重了。”
初宁却是甜甜一笑,千言万语尽在这笑容里了。
齐圳就站在院子里,暗搓搓看着廊下相视而笑的表兄妹,心里想着,若是叫他们家三爷看到夫人这笑容,会不会当场要和程锦拼命?
他回去是报还是不报?
等到庆贤长公主再醒的时候,安成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再度面对程锦的时候瞪大了眼,平时稳沉地人如今就差点没成斗鸡眼。程锦被她盯得直想躲到表妹身后去,这姨母有点可怕。
安成公主盯够了之后咬牙道:“老绍侯爷当年可是有定亲的!!你们程家居然敢让我姑母生下孩子还一直无名无份!!”
程锦相当的无辜,那是他祖父造的孽啊,和他没有关系的!当年他连个屁都不是!
庆贤长公主那头却是哈哈哈地笑,然后呸了一声说道:“我当年喝醉了,那老家伙是被迫的,等后来的时候,我才知道他有亲事在身。然后是皇兄总召我回京,我不得已才将孩子留在杭州让人照顾着,结果再也未能回去。”
几人听得一愣一愣,初宁看看外祖母,再看看安成公主,觉得她的长辈似乎都有那些不可思议。
然后她又想到什么,偷偷拉了这位亲表哥到一边问:“表哥,你有没有查过你现在那个妾的身份,她总不能也隐瞒着你什么吧。”
程锦被她问得一脸菜色,一言难尽看着这位娇憨的表妹,然后揉着额头涨红了脸说:“不可能有别的,是我自己做的孽。是我瞒了她我世子的身份,她是渔家女,知道后八抬大娇迎她为妻她也不愿意,说她就是要当我的妾,就等着我娶了正妻来磋磨她。”
“她这哪里是等我娶正妻磋磨她啊,她这是在磋磨我啊!我就差没跪着求她了!偏我娘亲还说我是活该!顶着个妾的名头好听吗?!还我活该!她们女人都是什么想法?!”
程锦一度崩溃的样子,初宁当即后退几步。
得,程家人从老到小,就没一个正常人!
不过初宁很好奇这个渔家出身的表嫂了,有点厉害啊。
后来,初宁从安成公主那里打听到,她那个表嫂居然也是上过战场的女人,还曾经杀出重围,救下过程锦。
初宁听得直眨眼,安成公主就补了一句:“所以没有人敢把女儿再嫁给程锦。一个彪悍的妾,又有长子,谁家傻?!而且程家出名的家风不好,都是老绍侯毁的,他们见程锦的妾先了生长子,更加认同了,更不可能嫁女。”
所以,她表嫂是吃准了程锦没辄,又彪悍又作,也算是恃宠而骄?初宁这才发现表嫂也是个手段厉害的女人,顿时心生仰慕。
庆贤长公主这些年来只是被软禁看守着,身体不好是因为年纪大,有忧虑所致。这一路来都休养着,精神也见天的好,初宁一众都放下心来。
等顺利回到京城的时候,正好赶上了京城第一场雪。
鹅毛的大雪飘扬,铺天盖地的一片白。
初宁从马车下来的时候,一双温暖的手就紧紧握着她,目光缱绻打量着她。
“我们卿卿又长高了。”
徐砚第一句话并不是在诉什么相思之苦,初宁心里却跟吃了蜜一样甜。
她站到徐砚比划的手跟前,把自己的手掌往头顶一压,比他的高了一个距离:“是啊,我已经长过您的下巴了!”
他记得可真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