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替你多陪俞婶的,别担心。”那句我会想你的隐在风中,随着汽车远去,好似没有存在过一般。
望着越老越远的汽车,俞少白胸口发闷,眼底有一层浅浅的水雾,他看懂了她的口型,她说会想念他,酸涩温暖地感觉萦绕在心头。
母亲体病多弱,不能舟车劳顿,外公一家早已是自顾不暇,他从未想过会有人来看望自己,从他答应母亲来当兵那天起,俞少白就知道从此要与母亲聚少离多,再见母亲至少两年以后,他站在原地直直望着前方,良久才转身离去。
回去的路上,吃得太饱,路又颠簸,云落差点没吐出来,下车的时候脸色有些难看,李龙一看又急了,连长会不会怪他没照顾好这丫头,然后削他一顿?
“你没事吧丫头,休息会儿,我去给你接水喝。”
云落点点头,坐在住院楼下等待,稍微平息了胃中的翻涌,她开始观察四周,附近有不少病人在晒太阳,有几个年轻的护士扶着病人在散步,远处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啊,在这里都能见到邱如雪,她不好好待在部队里,来这儿干吗?她身边立着一个身材中等的军装男人,外表平平无奇,他看向邱如雪的眼里有藏不住爱慕,邱如雪捂嘴低眉浅笑,二人似乎相谈甚欢。
云落把头转回来,不打算继续关注,李龙很快拿了一瓶水回来,是用玻璃罐装着的,她轻声道谢,示意对方坐,随后与他聊云建业的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我爹他现在还经常做噩梦么?”
“上次连长探亲回部队后好了很多,但下半年我们去边境执行了几回任务,连长他越来越频繁的做噩梦,时常梦见自己在战火纷飞的战场上,梦见那些死去的战友和敌人,有两次他半夜突然从床上跃起,掐住我脖子,吓死我了!”
李龙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又高兴道:“不过这几天,嫂子带你们来看连长,我看他好像没事了,反正最近半年比去年好多了。”
云落眉头微微一皱,看来上次给父亲梳理精神力有舒缓作用,这几天她就发现云建业的精神力又开始狂暴起来,这几天看起来没事,那是因为她每天偷偷为他梳理。
一阵争吵声打断了她的思维,云落下意识地看了过去,竟然是石宏毅和邱如雪在争吵,邱如雪泪盈于睫,很委屈的样子,石宏毅冷着脸,气得眼睛发红。
结合之前见到的那一幕,不需要用神识看,她已经脑补出了狗血的剧情,三角恋?脚踏两只船?背叛?科科。
李龙顺着云落的视线看过去,然后很不屑地“嘁”了一声:“原来是石宏毅那小子啊,当初还是连长提拔他进来的呢,攀上金大腿就不记得咱儿连长了,什么玩意儿!”
还有这种事?难怪自家父亲与石宏毅关系并不亲近,她还说有同村那层关系,二人怎么形同陌路。
“那漂亮的卫生员是他”小情/人三个字差点脱口而出,李龙尴尬地咳了咳才接着道:“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那个漂亮的卫生员是他托金大腿弄进来的。”
云落回头诧异地看着李龙,之前没看出来这家伙挺八卦啊,李龙嘚瑟一笑:“本人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各种小道消息,你要相信我的话,是真的。”
云落无语地点点头,转念一想,有李龙这样的人在云建业身边也挺好,她伸出大拇指肯定道:“厉害了,大龙哥。”
“哪里哪里,一点小小的爱好啦!”李龙笑得合不拢嘴,仿佛得到了上级领导的夸奖,却连连摆手谦虚地说道。
“嘿嘿,你知不知道他们为啥吵架?你不知道半个月前,前线一个团长受伤来咱这部队医院医治,正巧有一个医疗班在医院实习,邱如雪就在这个医疗班,她负责给那位团长换药嘛,结果你猜怎么着?”
云落睁着好奇的大眼望着吐沫横飞的李龙,催促他接着讲,李龙也不卖关子:“几天的照料,那位团长看上咱野战团卫生连的一枝花,没错!就是邱如雪,可是吧,人家几天后就回部队了,那位团长急啊,指定非要邱如雪照顾他,不然就吃药不打针,那可是战斗英雄,得!团里一商量,就把邱如雪派去照料他了呗,毕竟大龄男青年没人照顾嘛。”
难怪啊,所以他们是在为这个争吵,云落玩味儿地想,要是何春蔓知道了估计要乐死,不过她貌似还不知道这二人早勾搭上了吧。
似乎说到了激动之处,不顾周围还有别人,石宏毅拉着邱如雪进了茂密地小树林,半小时后石宏毅一脸满足的出来了,又过了几分钟邱如雪才一脸春意盎然的往医院的方向而去。
云落倚在窗口边,默默收回了视线,她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一、一炮泯恩仇?现在看起来有点道理哈。
☆、53.崩溃的何春蔓
两周后, 云建业出院回部队静养,团里给他送来不少肉类粮食鸡蛋补身体, 云落从李龙那儿听说, 这一次父亲荣获一等功, 过了年妥妥地升任营长。
事情虽然还没敲定,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 云建业这次升任营长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别看他今年才三十岁, 但他入伍已有十五载,资历足,升职只差相应的军功。
他还安慰罗美芳, 自己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罗美芳却半喜半忧,喜的是明年随军应该没问题, 忧的是她担心下次或许就没这种好运了, 要是丈夫出事了,让她和两个孩子咋办?真是恨不得让他退伍回家种田最好。
因为云建业受伤,团里给罗美芳娘仨儿的探亲时间延长了半个月,这些时日云落一天不落,帮云建业梳理□□的精神力, 相比上次他回家,云落现在的神识更强大了, 夜里给他梳理的时间延长了近一倍, 效果自然没话说。
云落和母亲弟弟离开部队时元旦节已过, 虽有不舍,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期待,时间进入了一九六九年,经过三四天的长途跋涉,母子三人于一月十二号傍晚回到蒲柳村,一月正是最冷的时候,此时大雪封山,雪花纷飞。
罗美芳归家心切,她担心屋顶被大雪压垮,结果回到家,屋顶一点事没有,可家里却跟遭了贼似的,到处被翻得乱七八糟,厨房和屋里以及地窖被重点关照,地窖里的几罐腌菜竟然被人偷了。
果然没人在家,就有贼人惦记,云落冷笑,神识覆盖整个院子,还好自己收集的那些存货都在,她拿给俞少白的虽然不少,但留在家里的更多。
刚来这个世界时在冬天,她真是饿怕了,从夏天就开始收集吃食,到了秋天更是满山遍野找各种能吃的,家里有三张嘴,她必须多囤吃的干货。
每户人家都有地窖,一般地窖离厨房很近,能轻易地找到,在这种缺衣少食的年代,她岂能没有防人之心?早在俞少白走之前,他们两人悄悄在后院放柴的地方挖了一个小地窖,上面堆满了稻草,任谁也不会想到这里居然隐藏了一个地窖。
太特么缺德了,这是想饿死他们么?
罗美芳脸色难看,又气又急又后怕,幸亏走之前把很多粮食放在了俞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娘仨儿这个冬天就难过了。
“娘,别急,你还记得我去年和少白哥哥一起挖的小地窖么?我藏起来的东西都在呢!”云落从后院转出来见到母亲眉头紧皱,便故作轻松道。
罗美芳一愣,云落不说她都忘了后院有地窖,连忙小跑去后院,看见那一地窖吃食,她脸上总算阴转晴天,露出了惊喜的笑脸。
“就你鬼心眼多!”罗美芳小心地合上地窖盖子,嗔了自家闺女一眼,神色轻松地回前院烧炕做饭。
正是晚饭时间,才五点半天已黑透,天空飘着细碎的雪花,云落与母亲说了一声,背上背篓抬腿向外走去,她要去一趟俞婶家,送信报平安。
傍晚的村子看起来宁静安详,路两旁的屋内时不时传出饭香味,仿佛这冷寂的天地之中只有这一片温馨所在,星星点点连成一片,看起来倒显得暖意融融。
脚下的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云落拔出深陷雪中的脚,看着浸湿一半的棉鞋,暗暗后悔刚才出门太冲忙,竟然忘了穿草鞋。
她弯腰把陷在雪坑里的鞋捡起来穿上,刚直起腰,迎面走来一人,直直撞向云落,来不及避让,二人像相撞的桌球,东倒西歪,跌入雪地中。
伴随着“哎哟”一声,云落撑着身体爬起来,她望了过去,有些诧异却没吭气,默默拾起背篓和散了一地的东西。
“不好意思啊,我没注意到有人。”一道歉意地声音响起,见云落不出声,便帮着捡东西。
“没事,春蔓姐。”
来人身影一顿,声音微微拔高,眉毛一挑然后笑道:“是阿落啊,你和罗婶探亲回来了,刚刚真是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