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她从炕上拿出刚刚少年给她的烤土豆和鸡蛋,以及半个红薯,然后她伸手指指对面:“白哥哥。”
云落不会说他们这里的话,于是干脆少说,她回忆着这里的方言发音,几个字几个字地外面蹦,少说少错。
“你说是俞家那孩子拿来给你的?”罗美芳试着说道,心里暖暖的,这个世上总归是有好人。
罗美芳伸手揉云落毛茸茸的脑袋,云落没躲,一点不抗拒地看着她笑。
鸡蛋再次递了过来,云落愣了半晌接过后掰成两半,倔强又坚定道:“娘不吃,我不吃。”
这时两声咕噜咕噜声同时响起,母女俩儿看向对方大眼瞪小眼,二人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行,娘的阿落也学会心疼人了,娘吃就是了”罗美芳看着眼睛弯成月牙儿状的女儿,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母女分食了一个鸡蛋后,罗美芳说什么都不肯再啃窝窝头,甚至还佯装生气。
“娘跟你说,你白哥哥给你吃的要藏好,留着明天娘做饭时给你热了再吃”罗美芳一边把壶里的热水倒出来,一边交代女儿。
兑好水她试试温度差不多,把毛巾放进去浸湿再拧个半干,抬起头见自家女儿小小一团坐在炕上,双手捧着窝窝头认真缓慢地咀嚼着,那姿态斯文得......不像一个农村孩子。
这模样倒让她想起了对面的俞大姐和她家孩子,不过做娘的哪里会怀疑自己女儿,回过神她笑道:“过完年后,正月十五娘的阿落就满十岁了,还有两个多月,也不知道你爹会不会回来过年。”
说到丈夫罗美芳拿着毛巾怔住了,脸上一片愁云化不开,村子里哪个成了家的女人像她这样守活寡的呢,受了委屈也没个依靠。
云落也想快点吃,只自己从小身体不好,吃东西只能慢慢吃才好消化,何况原主饿了这么久,更要细嚼慢咽才有助于吸收营养。
等她吃完喝了一口热水后,抬头便见罗美芳呆愣愣的,手里还拿着一条看不出颜色的毛巾,不知想什么想得那么投入?云落伸手从她手中拿过毛巾,还热乎着,再把毛巾一抖对叠,动作轻柔地给罗美芳擦拭脸颊。
“娘自己来”脸上湿热地触感总算让罗美芳回过神来,她有些羞赧,原本是要给女儿洗脸的,怎么就发起呆了呢,真是年纪大了。
云落没有勉强,罗美芳麻利地把毛巾搓好,给自家女儿认真地擦拭了脸和手,再从不知哪个角落里摸出了一个贝壳。
只见她小心翼翼地扣开贝壳,然后用食指刮了一点抹在云落脸上,她从原主记忆中得知那个贝壳叫擦脸油,又叫歪歪壳。
见罗美芳要收起来,云落连忙阻止了她,指指那个贝壳。
“这个不能给你玩儿,乖~”以为女儿想玩这个,罗美芳无奈地哄道。
云落只好作罢,乖乖躺回被窝里,发觉炕有些凉了,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整个人朝里滚去,困意瞬间袭来,她毫不抵抗周公地召唤,沉沉睡去。
罗美芳出门把水倒了,回来就发现女儿已经睡着,她轻轻地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又出门了。
此时院子里北风呼啸,连狗都不叫了,街坊四邻家里都熄了灯,罗美芳打了个寒颤,悄悄从厨房抱着柴火出来。
她顶着肆虐地寒风和洋洋洒洒地雪花,往自己屋后走去,罗美芳所在屋子的炕和另外几间屋的炕并不是连在一起的,需要单独烧炕才行。
张菊英自然不可能让她多拿,嫌浪费柴火,不过为了女儿,她也得顶风作案,否则这大雪天的,她受得住女儿也受不住。
睡梦中暖意融融地感觉遍布全身,云落睡得更踏实了,嘴角还挂着一丝笑意,似乎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这几日,云落每天早晨都是在公鸡的打鸣声醒来的,最近老太太感冒养病,也就没有再来找母女俩儿麻烦。
云落在罗美芳偷偷摸摸地进补和细心照料下,身体也逐渐好转,她很想看看外面,养病的日子实在太无聊了,没有任何娱乐活动,连本看的书都没有。
可外面冰天雪地,罗美芳不让她出门,云落想想现在这虚弱的小身板,还是妥协地乖乖躺在床上养病,脑补着外面是什么样。
☆、6.茅窝子(捉虫)
东方红,太阳升.......
一阵窸窣地杂音响过后,屋外传来了充满时代特色地红/歌《东方红》。
云落惊奇地瞪大眼往外看,来到这里的几天,她都没见过与电相关的东西,这是广播?看不到她干脆竖起了耳朵仔细倾听。
歌曲播放完后,广播里响起了一个女声,这个时代特有的普通话,云落听着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太怀旧了,真有意思。
“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很有必要!上山下乡,奔赴边疆,农村就是我的家,立志终身滚泥巴!磨一手老茧,炼一颗红心,当一辈子社会主义新农民!”
女播报员感慨激昂地声音响过后,这次换成了一个满怀正气,语气激动昂扬地男播报员。
“贫下中农积极挑起了对我们再教育的重任,他们热情的,耐心的,细致的对我们进行阶级斗争和生产斗争的教育!真正做到了政治上有人抓,生产上有人教,生活上有人管!到农村插队落户是为了革命,为了革命可以离开家一生一世!”
听到这儿云落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她不禁陷入了深深地沉思,此刻的她才真正感受到了滚滚的历史洪流,卷着这个时代的人们不可抗拒和身不由己地前进着,而她——也不会例外。
罗美芳推开门进来瞧见自家姑娘出神的样子,不禁莞尔笑道:“广播好听吗?这段时间闷坏了吧,听说半个月前大雪把清水公社田埂上的电线杆压坏了几根,雪太大也找不到人来修,直到昨天才找到人去修好。”
听着罗美芳絮絮叨叨地说着,云落回过神突然道:“娘,电灯呢?”
“电灯?除了村长和个别人口多的人家,谁家牵得起哟,要钱的,还贵!不仅贵还限时限期供应”罗美芳动作一顿,随后摇摇头继续拍打身上的雪。
云落咋舌,她闲暇时喜欢听歌看小说来放松自己,猛地很不习惯这样的生活,她神情恹恹地靠在炕上,难道以后都要这样过么?
女儿闷闷不乐的样子,让罗美芳心底一软安慰道:“明天让春苗的爷爷田大夫来看看你,要是他说你痊愈了,娘就准你每天出去玩一会儿。”
听到这话云落嘴角轻轻上翘,用一双清澈明亮地大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一副跃跃欲试地模样。
几天下来罗美芳也从来没觉得女儿不对劲,得益于这个时期的原主性格内向话少,所以云落这样的表现也不会让她多想。
云落是一个学习能力极强的人,养病的这段时间她少说多听,闲着没事就听罗美芳以及院子里传来的说话声,再通过原主的记忆去对照,现在一些简单的日常对话已经没什么大问题。
外面依旧被大雪覆盖,人们也不怎么出来走动,冬天清闲些,罗美芳虽然干的家务活不少,但比起春夏秋每天下地的日子舒服多了。
“娘,上炕休息”云落见她没有出去,也没打算上炕暖暖便说道。
罗美芳笑容暖了几分,欣慰道:“娘的阿落懂事了,会心疼人了,娘还有事要忙活,不累也不冷,你在一旁看着就好,困了就躺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