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年轻些的妇人接道:“是啊,真够热闹的。不过,真热闹的是男宾那边,听说,秦公子要亲自来呢。”
“看来白公子要走鸿运了。”
众人一齐笑了起来:“这是要双喜临门了。”
这时另外一个衣着朴素些的女子小声问道:“可是,不是听说他抄袭柳栖白的诗吗?这事……”
另外几个人赶紧制止这个不合时宜的人,最先开口的那个中年妇人则是微微一笑,压低声音道:“那柳大人已经倒下了,这事其实还是有翻转的余地的。坊间已有传言说,那句诗是白公子先写出来的。”
众人顿时了悟,是啊,柳家如今是墙倒众人推,而白佑林则是风头正劲,世人自然要捧着白佑林,这世上多少大事都能颠倒黑白,更别说是抄袭这件小事。所以白佑林根本不用担心。
桐月在旁边听得心底发冷,一口菜也吃不下去了。
这时,她猛然想起荷月,这么久了还不见她入席,她刚才说要去砸后院的锁,可是明明白夫人都出来了,她人呢?难道她……
桐月正在迟疑要不要起身去找荷月,却听见有人喊道:“新娘子进府了!”
众人这时也吃得差不多了,纷纷起身去看热闹。
桐月也跟着起身,随着众人一起涌到正厅。
大厅里早已坐满了白家的至亲好友,其中,秦世容也赫然在列。与一年前相比,他显得愈发志气昂扬,一脸的不可一世。
白佑林身着大红吉服,一脸的意气风发、志得意满。新娘被盛装打扮的丫头搀扶着,她同样身穿大红吉服,头戴凤冠霞帔,脸上盖着盖头,看不清她的面容。不过,桐月早就听说过顾小姐容貌绝世。
白佑林和新娘并肩而站,主持婚礼的赞礼官高喊一声:“新郎新娘拜天地。”之所以没拜高堂是因为白家父母已经去世,所以就省去这一步。
两人刚要躬身拜,忽然大厅里响起一阵放肆的笑声。
众人一怔,不由得面面相觑。
白佑林却是面色一白,眼中隐现怒火。
笑声停歇时,堂上骤然出现一个身着白衣的高瘦女子。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白夫人,白佑林的大嫂。
众人再吃一惊,议论声嗡嗡而起。
“这不是大夫人吗?不是听说她身体欠佳所以才不能出席婚礼吗?”
“是啊,听说,因为她因为白大少爷的死,伤心欲绝,神志不清,白佑林还到处为她请医治疗。”
……
这时,白佑林面色已渐渐恢复正常,他大声喝道:“来人呐,大夫人不能见风你们不知道吗?赶紧把她送回房间。”
众位小厮丫头一涌而上,要去抓住白夫人。
白夫人突然厉喝一声:“住手!”说着话,她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长剑,她把剑往颈上一横,冷笑着看着众人,说道:“你们谁敢动我,我就死在这里!”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妄动。
这时,白夫人的两个贴身丫头也从人群中挤了过来,一左一右地护着主人,主仆三人与白府众人默默对峙着。
这时,春兰说道:“大夫人,今日是二少爷的大喜之日,大夫人有什么不痛快的,以后再教训这个弟弟便是,何苦让大家都下不得台来。”
白佑林深深吸了一口气,也放缓声音道:“大嫂,我知道你一直和让我和你的表妹结亲,但我和青璃是两情相悦,又有秦公子保媒,事已至此,还望大嫂放下心结,成全我们。俗话说,长嫂如母,以后我们夫妻一定会好好侍奉大嫂。”
“长嫂如母?”白夫人像是听到一句天大的笑话一样,连声冷笑,笑毕,她上前一步,直视着白佑林的眼睛,幽幽问道:“你这会儿知道长嫂如母了?你引诱我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众人却听得清清楚楚。
大厅里哗然一片,众人多是瞠目结舌。
白佑林的脸色由白变红再变青,他身旁的新娘身体也不由和颤了一颤。
白夫人说完这句,又笑了几声,声音凄凉哀怨:“我知道,这件丑事一传出来,我的名声算彻底毁了。毁了便是毁了,反正我这一生也完了。但是——”说到这里她手指着白佑林,厉声指责道:“但是我不能让你这伪君子继续轻欺世盗名,我要把你所做的一切都说出来。”
白佑林这时终于反应过来,他像发疯似的大声命令:“人呐,赶紧把她架回房间去,她有失心疯,对的,她是个疯子。她说的全是疯话!”
众家丁又想涌上前去抓白夫人,白夫人早做好准备了,把剑把脖子上一抹,鲜红的血溅得白衣上斑斑点点,在灯烛的照耀下,愈发显得触目惊心。
在场的女宾显得尖叫连连,不住地往后退。那些下人也不得不停下。
白夫人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她抓紧一切时间,飞快地把自己想说的话全说了出来:“……他欺骗我的感情,我丈夫刚去世时,他不停地来安慰我,想着办法讨我欢心,然后又说,他重感情重过一切,他淡泊明志无心于功名,以后要娶我,哈哈,我就信了他。后来他开始改口,再后来,他因为要娶名门贵女,就想把我这个曾经的黑点抹掉——”
白佑林此时是面容狰狞,愤怒得几近失去理智,他抢步上前,亲手去夺白夫人手中的剑。
这时,有两个男宾一左一右架住白佑林,好声劝道:“小心,别去招她。”其他人也纷纷劝架,有的围住白佑林,有的围住白夫人。
桐月见此情形,突然明白,这些人中想必有白佑林的对手,他们劝慰是假,想看他暴露也是真。
白夫人看有人帮她,愈发有恃无恐。她的声音平和有力,继续说道:“我再说一件他的事:他做的那些诗词都是抄的,都是抄的,没有一首是他自己的。”
这犹如平地一声炸雷,大厅里再次骚动起来。
白佑林眼睛充血,厉声喝道:“你这个疯子!人哪,都死光吗?快把她带下去!”
白夫人不管不顾地自说下去:“你是我二弟,我和你哥哥怎能不知道你有几斤几两,你从小体弱多病,懦弱无能。公公在世时就说,你没有什么才能,将来无非是守着家产当个富家翁罢了。你后来为何突然变得出口成章,文采斐然呢?”
白夫人说到这里,环视着众人,吐字清晰地道:“你们大家都不觉得奇怪吗?他那么有才华为何每次在诗会上都让小厮代笔,他怎么连字都写不好?他的诗词为何风格那么多变,时而豪迈时而婉约?还有,他为什么只写诗却从未作过文?”
大厅中再次哗然大乱,人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人们发现,白夫人说的句句在理。的确,白佑林很少当众写字,每次都让书童代笔;他的诗风的确十分多变,根本不像一个人写的;还有,他们跟他闲谈时,发现有好几次他连最基本的典故都说错了,不过,他机变能力强,每次都被他混过去了。人们越想越觉得他身上破绽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