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桐月笑笑没接话。
杏月一脸惊喜地听着两人说话,努力地回想着她外婆家的事,她只记得她有一个身体不好的小舅舅,为了给小舅舅治病,她一个姨妈为了多得彩礼,嫁给了比她大十几岁的鳏夫,还有一个生得好看的姨妈被卖给人伢子当丫环去了。当然,她只是听说过,从来没见过。难道说,白家跟她那个好看的姨妈有什么关系,她转念一想也不对,如果姨妈真进了白家,应该会来找他们吧,毕竟离得又不远。
想到这里,杏月便把这些告诉了桐月,桐月当然知道怎么回事,不过,她也不由得不感慨事情的巧合。她娘也姓白,她刚巧有一个被卖去当丫头的姨妈。
白家的事引起了三人的一番议论才渐渐放下。
他们颠簸了一个多时辰,将将在天黑透前回到家。
白氏带着荷月在村口翘首以盼,远远地看见驴车,才长长松了口气,赶紧走过来跟林富贵打招呼:“他三叔,你们可回来了。”
林富贵憨憨地笑了笑,叫了声嫂子,又逗了几下荷月。
桐月没等驴车停稳,就迫不及待地跳下来车来,她被颠簸得骨头快散架了。
林富贵把车赶到篱笆院门口,又跳下车帮着往里头搬东西。直到这时,林老实才摇着扇子踱出来。
一开口就问:“老三,你们可回来,急得我水都喝不下,怎么样?城里人没欺负你们吧?东西有人买不?”他不等弟弟回答,又开始训斥两个闺女:“都怪你们,整日正事不干,净想些有的没的。也不瞧瞧自个几斤几两,咱乡下个捣腾的破玩意,人家县城的人能瞧上?”
林桐月今日本来心情不错,一听到林老实的话就忍不住来气,她重重地把木盆放在他面前,说道:“你看看,这盆都是空的,还别说,人家还真能瞧上。”
杏月怕妹妹又跟她爹呛上,赶紧好声解释说东西都卖完了。林富贵也在旁边佐证。林老实这才不得不作罢。
白氏苦留林富贵在家吃饭,林富贵走一整天心里惦记家里自然不肯留下。
“二嫂不用跟我客气,我又不是外人,帮着自家侄女不是应该的吗?饭我改天再吃。”
说着,他就赶着驴车回家。
林桐月赶紧把白佑林给的一篮子点心拿了些出来给林富贵带上,林富贵推辞了一下就接下了。他接过东西,顺口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这些精贵点心我拿回去让咱娘他们都尝尝鲜。”
林老实直到这会儿才发现自家闺女带回了一篮子稀罕东西,他忍不住又要发火桐月太败家。
杏月赶紧解释了点心的来处。
她在一旁说,林老实听得又惊又呆,白氏被杏月的话勾起了心事,神色略略有些哀伤。荷月则是一脸惊奇,一双灵动的眼珠骨碌碌地转动着。
桐月看了看点心,还剩下不少。她跟白氏打过招呼,拿了三块送给隔壁的杨家。两家关系不错,时常互相借些东西,平常做点好吃的,也会互相送些。
林桐月来到杨家院门前,院门敞开着,王大娘正在灶房做饭,是杨东子迎的她。
杨东子腼腆地冲桐月笑了一下,随口问道:“你们今儿个去县城了?”
桐月笑答:“是啊,快热死我了。这是我卖东西的人家送的点心,天热放不住,拿几块给你们尝尝。”
杨东子客气了一下,桐月笑着把东西往他手里一塞,不过,她动作太猛,一不小心就碰到了他的手,杨东子呆了一呆,手足愈发无措,说话也不由得结巴起来。林桐月不由得觉得好笑,他现在才多大?就知道害羞了。她大方地冲他一笑道:“我回家吃饭去了。”说罢,她转身离开。
她走了几半,无意中一回头,发现杨东子仍站在门口。她忍不住再次发笑。笑完,她才想起,杨东子今年十三岁了吧,古人早熟又爱早婚早育,村里不少人十四岁就成亲了。想到此,她再联想想自己,不由得一阵恶寒。打住打住,她不能总是预支明天的烦恼。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她回到家里时,堂屋里已经点了油灯,白氏和杏月正在端饭。林老实像个大爷似的坐桌前翘着二郎腿摇着蒲扇等饭。
饭一端上来,他自顾自地先吃起来。
晚饭是黄瓜拌凉面,这在农家都属于好饭,一般情况下,他们都在会在面里掺些杂面。今日是白氏想着林富贵可能要留下来吃饭,才小小奢侈了一回,用的全是白面。
杏月和白氏忙完后,一起坐上桌,大家开始吃饭。满屋子就听见林老实吸溜面条的声音。现在,林桐月早已习惯了。
林老实三下五除二地把饭扒进肚里,就开始细细盘问今日进城的事。问完杏月,他又问桐月。
“你说那个白家少爷认错了亲?说你长得像他表妹?”
林桐月敷衍应付道:“嗯嗯,不是早跟你说过了吗?”
林老实咂咂嘴,脸上满是遗憾:“认错了啊,你说要是真的该多好了。咱家要有这么一门贵亲,以后看谁还敢看不起我?逢年过节的,时不时地上门去瞧瞧,人家拔根寒毛也比咱的大腿粗。”
林桐月听得心生厌烦,低了头只顾吃饭。
林老实越说越起劲,一边剔牙一边对白氏漫不经心地说道:“哎,端月她娘,我记得你是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妹子是吧,她被牙婆买了去。你说她长得那样好,会不会被贵人老爷看上收了房,再生下个小少爷,那可不得母凭子贵,啧啧。”
白氏低着头,声如蚊蚋:“……我不知道她怎样了。”
桐月明显看出来,她娘根本不想提这一段往事。
她制止林老实:“爹,你就别提这事了。”
林老实仍在絮絮叨叨,林桐月看着发呆的白氏,出声提醒道:“娘,咱们今晚还泡麦仁吗?明天逢集,我想去镇上。”
白氏如梦初醒似的,刷地一下站起来,收拾了碗筷就到灶房去了。杏月也跟着去了。
等到桐月赶到灶房时,就见白氏红着红圈,用低低的声音对两个说道:“你们那个姨妈,有人说、说她不从主家老爷,被活活打死了……”
杏月听着也不由得红了眼圈,桐月虽然没有跟着掉泪,但心里也是怅怅的。
林桐月默然无声地走了出去,站在院中望着天边的一弯新月发呆。在这里,为奴的身不由己,身家性命系于主家,性命尚且不保,谈何人格尊严?为奴不自由,做为良民呢?一生为最基本的生存奔波劳顿。所以穿越的,最好是穿成白佑林那种衣食无忧的特权阶级。各种念头、想法纷至沓来,好一会,林桐月的心情才逐渐平静下来。她忽然又想起了江星月,这么久了,事情应该办妥了吧。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
☆、第四十一章 从天而降的表兄
日子静静地流逝,林桐月每隔一天就到镇上去卖小吃。背集时就在家做家务干点农活。
收完麦子后,新的庄稼也种上了。这时期的农活虽然比收麦子时轻省不少,但对于林桐月来说,也是一波考验。六七份的太阳比五月更毒辣。身上的衣服又厚又长,长时间的暴晒在阳光底下,林桐月觉得自己全身的水份都要被抽离了,她甚至能听到背上成片的痱子炸响的声音。
当然也有遮阳的物件,可是戴上斗笠只能遮住脸,身子仍然暴露在烈日之下,林桐月只能拿了一把雨伞来遮阳,因为不习惯长时间地蹲在地上,她又拿了一只板凳坐着拔草、间苗。可是她没想到就是这么简单的举动,却受了村民们的风言风语。哪有大晴天的打伞的,真是奇怪。林桐月不怎么理会,她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也不在意。没两天林老实就忍不住发话了:“桐月,你、以后别打伞了,怪模怪样的,瞧着像什么话。”
林桐月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打我的伞,碍别人什么事啊,一个个都吃饱撑的。”说着说着,她不禁有些愤然,她不就打个伞吧,这点事也来管,跟他们什么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