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翔抱住人,小鸟在他怀中抖得像个恐惧的小孩子。
萧羽眼里的泪哗啦哗啦涌出来,像涨潮时决堤而出的水。
他从来没有在展翔面前流泪。翔草比他小十几岁。自己这么大个人了,竟然在翔草面前流眼泪,他觉得很丢脸,却又控制不住。胸腔里的哀恸一声催一声,血肉厮磨的痛苦,痛不欲生。
在重症监护室里戴着氧气面罩醒来时没有哭,在检查室里被电极导管催磨得浑身冷汗淋漓的时候都没有哭。
以后再也不能打球了么?
那我这个人还能做什么呢?
那我还罗哩罗嗦地多活出一辈子来做什么呢?
这一生最庆幸的就是能够站在赛场上,与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人成为搭档,并肩而行;和上辈子见都见不到的人隔网对峙,巅峰对决,享受站在顶峰俯身四顾睥睨江山浮光璀璨的荣耀。
这条路竟走得如此艰辛和挫磨。
活着难道就是为了体验一把获得,然后再眼睁睁看着怀中拥有的这一切最美好的东西,生生地剥离,失去!
萧羽扯着展翔的衣服,哭得浑身颤抖。
事到临头,自己竟然还是不如展翔淡定稳重。
展二少不会伤心不会难受不会痛不欲生,那是因为这个人终归没有,也不会有机会,经历这样的得而复失。光明大好的前程摆在展翔眼前,这人永远不会体会到一个人在同一条跑道上再一次摔倒爬不起来这辈子永远触不到终点而抱憾终生的痛苦!
“翔哥,我就是,不想跟你分开……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不想和我一起了……”
萧羽的声音微弱得自己都听不清晰。不愿意在展翔面前示弱,不愿意暴露致命的弱点和渴求,即使这个人是自己最亲密的伴侣。只是某些担忧在心里憋闷太久,不吐不快,如鲠在喉。
“小羽,我今天就是想跟你说这事。”
展翔把怀里的人重新放在床上,端端正正地摆好,声音放到最低沉柔软的音量:“小羽,我知道你脑子里琢磨什么呢,我今天其实想跟你说两件事。
“第一件,对你这个病,我的态度就一句话,身体健康比打球更重要。我是你男朋友,我要对你负责,我无法容忍你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这是其一。第二件,嗯,第二个事,就是……”
展翔垂下头,脸色因为过度激动和破天荒说了太多话而泛出红铜色,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萧羽的眼角还挂着泪花,被凶残恶兽欺负蹂/躏过的小动物似的,委委屈屈地望着眼前的大怪兽。
展翔窝在床边手脚抽筋了许久,在极度缺氧强烈窒息几欲昏倒之际,终于吐出一口气:“第二个事就是……就是……我爱你。我不要跟你分开。”
那三个字沙哑而颤抖,从展翔的喉头划过,撞进萧羽的耳膜。
展翔把头埋得很低,眼球发烫,脸颊发烧,那三个字说得飞快,一闭眼,一横心,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说出这句极其庸俗不可救药的话,这一刻却是发自肺腑,心肝肚肠都绞缠在一起。
小羽毛若是个姑娘,他其实想说,咱俩结婚吧,你还打什么球啊,老老实实养在家里做小主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