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叫痴情?跟拼图似得找自己喜欢女人的影子,耽误了人家一辈子的青春,这跟禽兽有什么区别,和素心说的,真是白瞎了那张好看的脸!”
卫良将打听来的话尽数的告诉了沈轻舞,沈轻舞一听,只是一笑,不置可否道!这一场意外,如落入湖面轻轻掀起一阵涟漪的小石子一样,不消多久便已经让沈轻舞忘记脑后。
而京中有着后门花苑之称的季府内,醉酒醒来的季北宸手上已经由着大夫为其绑上了固定的板子,用来接上骨折的手臂,鸦青色的长袍已经换下,此刻的他躺在老榆木六柱式架子床榻上,满脑的空白,手摸着尚有些刺痛的手臂,什么都记不起来。
“孙巍……孙巍……”季北宸用只好手扶额不住的喊道。
彼时走进来的却是一位身着碧色苏绣芍药花的女子,削肩细腰,鹤势螂形,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螓首蛾眉,一笑倾城。款款而来时,手上端着的是一碗醒酒汤。
“姐夫别叫了,孙管事的有事出了门,让若欢在这儿照顾着你,我让连翘下去熬药了,你也把醒酒汤喝了吧,喝完了洗把脸便去看看青青,今儿个虽说是姐姐的忌日,可再怎么样也是青青的生辰,小孩子一向心思敏感,你若不去瞧瞧她,指不定又要伤心成什么样。”
“我的手怎么了?”季北宸由阮若欢将其扶起后,坐正了接过阮若欢递过的醒酒汤后,一饮而尽,随后微蹙着眉头问道。
“雪天路滑,姐夫喝醉了酒,一下子摔了一跤,把自己的手被摔得脱了位,已经请大夫绑好了,等过些日子骨头长好了就能够取下来,姐夫往后可不能再这样了,姐姐走了四年了,连青青如今都四岁大了,您在这样忧伤,借酒伤身,不说旁人,就是姐姐在九泉之下,只怕也无法安宁。”
阮若欢听得季北宸这般言说,随意的便搪塞了个理由给糊弄了过去,季北宸听后只点了点头,也未在细问,可总觉得脑子里似乎有个姑娘的影子,像极了去世的发妻若诗,连声音都那样的相似,莫不是,他又是做了梦。
在他蹙眉沉思时,阮若欢却已经寻来了鞋履弯下腰来亲自为季北宸穿在了脚上,季北宸略略的不适,只道“往后这些事情还是让下人去做吧,你在府上照顾着青青已经累你名声有损,再不能这样的照顾我,等过完了年,我会请了这城里最好的媒婆来为你说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你都快二十二了,再不能让青青拖累了你。”
男人刻意保持距离的态度让阮若欢的脸色变得发白微僵,心中发苦的她在低头着的瞬间敛去了眼中的愁容只涩涩的一笑着“姐夫说的什么话,姐姐离去前我答应了她一定会好好照顾好青青,青青现在年幼,你打发了我嫁了人,往后有人欺负了青青可怎么办,你让我以后怎么和我姐姐交代?”
为季北宸捋着身上褶皱的衣衫,阮若欢苦笑着看着未出声的季北宸,季北宸轻叹了一声“我答应你,若青青不允,我绝不续弦,你只管安心的嫁人,便是这辈子我季家无后,我也决不让青青受半点的委屈,若青青看你这辈子得不到幸福,她也会怨恨我的。”
“那姐夫为何不直接娶了我就是,姐夫是个聪明人,这么多年,早该知道了我的心意,我从没想过与姐姐比肩,便是做个侍妾,跟在你的身边,照顾着青青,我也是心甘情愿的,这样子我也不会再让人戳着脊梁骨,岂不是一举两得?”
“我不能耽误了你一辈子,让你一辈子得不到幸福,你该有更好的选择!”
第四十五章:通房丫头
“姐夫愿意娶尽了和姐姐长的相似的所有人,却始终不愿娶我,我与姐姐一母同胞,哪里与她不像么,可我的心思,姐夫知道了那么久,却始终置若罔闻,哪怕是我厚着脸皮不顾自己的清誉住在这府上,照顾青青,你也置若罔闻,姐夫,我到底哪里不好?”
“你也知道,过了年我便二十二了,那些与我一起玩闹的闺阁玩伴有的都已经是两三个孩子的母亲,你知道别人都用的什么眼神看我,你现在让我嫁人?谁愿意娶我,旁人又怎么非议我?”
四年前,姐姐阮若诗因为生女丧命,她便用照顾外甥女的借口直接住在了府里,这四年,她不假他人之手一人照顾着外甥女季念青,对其视如己出,不敢有一点的疏忽,可谓含辛茹苦煨干就湿,尝遍了所有做母亲的艰辛,为的就是换来季北宸的一点青睐,希望他能够明白自己的一片痴心,将自己娶如季府续弦为妻。
可等了整整四年,到头来还是换来季北宸的一句将自己嫁出去,阮若欢的心似被钝刀割肉一般的扯得生疼。
顾不得礼义廉耻,女儿家的该有的矜持,阮若欢直接捅破了那一层的窗户纸,对着面前的男人表露着心意,可季北宸只是冷着脸,且脸上已经染上了一层怒气,屋内,滴漏声声,静默着的气氛染上了一层似霜染的尴尬,而阮若欢却已经顾不得许多的直接扑进了季北宸的怀中,哀哀啜泣道“我可以做姐姐的影子,你可以把我当姐姐,我的要求不多,我不求你像对姐姐那样对我,我只求这一辈子跟在你的身边就好……”
“我答应了你姐姐这辈子都要好好的照顾你,可我只能够把你当妹妹,娶你我便是毁了你,我不能够这样的自私。”
阮若欢就这样死死的紧紧抱着面前的季北宸,脸已经涨红,或许,这是她这辈子做的最为大胆的一件事情,可她已经顾不了许多,可季北宸还在拒绝,心似被千刀万剐的凌迟着,而阮若欢却是用尽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心,说什么也不愿意松开了手,只将头埋在他的怀中哭泣道。
“你娶我,便是给了我这辈子我最想要幸福!”
冰天雪地之中的季府正院钟梅轩内上演着一出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戏码……
而自南絮楼回到沈府后的沈轻舞,闲着无事便去到了雅月轩想去看看自己的嫂嫂,这段日子她光忙着南絮楼的事情,已经许久没见到宋氏,算算日子她如今也该有四五个月的身子,想着前些日子她为自己那样忙里忙外的,遂在回来的路上往珍宝阁跑了一趟,在那里为其挑选了一套赤金点翠嵌珍珠双喜纹钿花头面,以及两支掐丝点翠的芍药花纹长簪打算送给了宋氏。
雅月轩内的红梅绽放的正好,烧红的碳盆前放上两支新折的红梅在旁,满室的馨香,掀了帘子将将入内就见宋氏正在看着手中的账册簿子,将托盘内一叠包好的红包交给她身边的贴身嬷嬷。
今儿个二十九,三十晚上便是放喜钱的日子,瞧着那一骡子的红包,沈轻舞不禁笑出声道“当真赶的巧,赶上嫂嫂正在发压岁钱,嫂嫂,可准备了我的?”沈轻舞笑着入了内,而埋首与桌案之上的宋氏闻声不禁的抬了头,不禁的笑意暖暖道“你这大忙人,开着京中最大的酒肆,还来我这儿打秋风,当真是个泼皮。”
“我那酒肆如今入不敷出,就等着嫂嫂接济呢,嫂嫂还说我打秋风,我那是实打实的穷了,嫂嫂不如便赏我口饭吃。”
“成,看你小脸儿长得俊俏,那便赏你一口。”
见沈轻舞无赖,宋氏也是心情大好的陪着她瞎闹,姑嫂二人一下便笑开了,沈轻舞将柳嬷嬷手中捧着的锦盒放到了宋氏的面前,笑着道“今儿个路过珍宝阁,看着双喜的头面最适合嫂嫂,等嫂嫂诞下麟儿洗三的时候,带着,最贴切不过,就是看着也喜庆。”
宋氏打开锦盒后一瞧那双喜纹钿花便知道沈轻舞是花了心思选得,并不推诿含笑着接过后,便道了谢谢。
二人正说这话时,从朝中回来的沈敬轩带着满身的寒气掀帘入了内,一瞧见沈轻舞在这儿,不禁的扬声笑道“今儿个母亲祖母入宫请安,我原以为你会随着她们一道用了晚膳再回来,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没在宫里多陪陪大妹?”
“姐姐有皇上陪着,我去瞎凑什么热闹,倒是你,这都二十九了,你还往翰林院跑,今年翰林院的事情那么忙,让你脚跟不着地的不在家里多陪陪嫂嫂,嫂嫂这还大着肚子呢,你若让她生气,看我怎么治你?”沈轻舞见是自家的哥哥,倒也不客气,随意惯了的只顾的坐着,与他说话。
早有一身俏绿衣衫的丫头在沈敬轩进来时,便迎上前,为其解下身上的斗篷,将上头沾染的冰雪抖落,随后又是手快的为其将里头衣衫上的雪珠子一并的扫去,那细心的模样,让沈轻舞瞧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正撇着头定睛的看着时,那边沈敬轩已经开了口。
“你又不是不知道,翰林院往年都是这个时候封印的,加上今年边关战事吃紧,翰林院那里虽干系不大,可到底也是有些影响的,等过了二十二大军班师回朝,朝廷马上又会开印,到时候又是一番忙碌,且这次大军虽说大捷,可那尉迟吾现如今生死不知,若死了倒还好,可若活着便是很有可能卷土重来,说起来,那顾靖风真是没用,把大漠的人马尽数的剿灭了有什么用,擒贼先擒王的道理都不懂,还能够让他给跑了……”
见沈轻舞与自己打趣,沈敬轩倒是一本正经的对着她回话道,只是话题一转又回到了顾靖风的身上,沈敬轩便是对其一通的谴责,一下忘记了沈轻舞的存在,沈轻舞含笑的脸显得有些尴尬,却也只是绷着,而一旁的宋氏却已经故意的轻咳出声,似在引起自己丈夫的注意。
沈敬轩听到了宋氏的示意之后,自不再说话,长吸了一口气脸上讪讪,沈轻舞知道他们对着自己故意的有所比避忌,却也只咧了咧唇,恰在此时,正好有丫鬟端上了热茶,交给了沈敬轩,又为其端来了圆凳,随后便立在了沈敬轩的身边,只痴痴的看着沈敬轩,那模样让人瞧着心里头只觉得不对付。
自进门口后,这身俏绿衣衫的丫头便只对着沈敬轩一人殷情备至,不说旁的,宋氏手边的茶盏中,茶水早已凉透,那丫头都瞧不见,如今只立在沈敬轩的身边,看着她出挑的模样与行为,沈轻舞只闷声不言着。
一晃天已擦黑,沈轻舞在院里头用完了晚膳才由柳嬷嬷扶着回到了自己的翠薇阁,而在用膳的那会,沈轻舞照旧看见那绿衣衫的丫头,对着自家的哥哥一人用尽了心思,布菜盛汤添饭,庞然不顾其他的人,一顿饭不说沈轻舞,便是一旁的宋氏亦是尴尬的很。
“嬷嬷可知道,刚才那位绿衣衫的丫头是什么来历?”踩着脚下浅浅的一层积雪,沈轻舞架不住心中好奇,对着柳嬷嬷问道。
“小姐也看出来那丫头的心思了?”
“那么明显,看不出来的倒是傻子了,只是这么明目张胆的,是得了谁的允许?”
沈轻舞一开口,柳嬷嬷便在一旁失笑着出声,对其开口道“那丫头名唤腊雪,原本是夫人房里的,这不是少夫人有了身子伺候少爷不便,夫人便把她打发来了这里,专门伺候少爷,有夫人撑着腰,她自然的放肆,肆无忌惮的,在少夫人面前的时候还好些,可到了底下,对着旁的人便是一副的姨娘做派,蹬鼻子上脸的最是矫情!”
“那大哥幸了她?”沈轻舞闻言是母亲所为,便也只是叹气,心中只道怪不得那丫头殷勤成这样,明明宋氏都看不下去,去也不吭一声。
“没有,少爷从来都不是这样子的人,若真喜欢她,不早收了房,哪里轮的到她上串下跳那么久,凭白的污烂少夫人的眼,也亏得少夫人脾气好,要不然还指不定怎么着呢,少爷如今都三十五了,膝下除了一个小姐,就只有少夫人如今腹中的孩子,怪不得夫人急,小姐今儿看见了,就只做看不见吧。”
柳嬷嬷怕沈轻舞为着腊雪的事情联想到从前,只好声好气的劝着,而一旁的沈轻舞却紧皱着眉头,心下埋怨着母亲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