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珍娘心疼儿子,忙跑了过来,一把推开了才站起身的沈栖,一面宝贝着儿子,一面对沈栖怒喝:“你这是做什么!狗子亲近你,你还用这滚烫的水烫他!你这心思可真是毒的!……呜,可怜我的儿子……”说着这些竟好像要哭了起来。
冬日里的茶稍稍放上一会就不热了,沈栖那杯正是不冷不热温着的,哪有许珍娘说得这样严重。沈栖面上也是一副错愕和为难,心有余悸的说道:“之前茶杯里头也不知怎么多了个虫子,我看了害怕这才……失手了。”
许珍娘哪里信她这话,她固然是知道他儿子丢了东西去茶盏中,可就算是只虫子又有什么的。原先在乡下,沈栖被狗子饭里菜里都放过虫子,怎么也没见到吓成这样?许珍娘看她是大宅子住得多了装娇气,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体面出身的大家小姐了,要不然……就是故意为难自己!
裴棠却忽然出声:“大嫂这段时间也该好好教瑞哥儿的言行了,往后真去了哪个名师那,这样不知分寸下场也不是一杯茶水这样简单了。这“狗子、狗子”的小名也别叫了,小孩子正是性格秉性成型的时候,别叫这名字带歪了。”
孙父孙母都是肯听裴棠话的,也知自己孙子顽劣,没多说话。孙母怕孩子湿了衣裳,忙带着进了里屋去换衣裳。
许珍娘听出裴棠话中的意思,这不都还是在嫌弃抱怨自己没把儿子教好,可她一个寡妇又能有多大的能耐,这样一想,更是想赖着裴棠,反而赔了笑脸:“二叔说的对,我也是乡下出身,也没能去念书识字,爹娘年岁也大,往后还是要二叔多多看顾狗子……瑞哥儿才好。”
沈栖默默无语,这许珍娘真是软硬皆受,就是死活认定了要赖上裴棠。两人这边事情处置妥当就一块出去了,裴棠临行前还是嘱咐了绿泊留在这费心伺候周全。
出去后,沈栖见裴棠一直没出声,自己忍不住低声道:“我当时也是没忍住,不该对一个小孩子置气的。”她以为在裴棠的礼义廉耻中,也涵盖了这么一条,不论如何,她刚才以大欺小了,恐怕就是她的错了。
可没想到裴棠却是诧异着回问:“你真这样觉得?……孙瑞,的确该好好管束管束了。”
沈栖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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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二夫人楚氏。楚氏从老妇人那用过饭就回了自己屋子午睡,一觉睡起来就听见丫鬟回说有人瞧见三少爷和沈姑娘走在一块。
楚氏坐在梳妆镜前,左顾右盼的打量自己的妆容,又拿了几只簪子比鬓发间比划,“这有什么稀奇……”之前按照老夫人喜欢沈栖的那模样,她也差不多觉得沈栖日后就要嫁来镇国公府了。之前也有人说过,沈栖和裴棠走得近,一处书院念书,问个问题教个功课,也都难说。
那丫鬟又道:“可是……三少爷和沈姑娘是一块从安排孙家住的那小院出来的。”
“……”这倒是真让楚氏愣了一下,手中捏着的那只簪子还的举在半空中,“你说他们两个过去见了那一家子?”
☆、第103章 怀疑
“那小厮看得一清二楚,的确是三少爷和沈姑娘进去的,进去的时候还分了一前一后,出来时倒是一起的。”丫鬟十分肯定,点着头道:“来人说这事情瞧着稀奇,奴婢也觉得古怪,这才说给夫人您听的。”
楚氏还仅余的一些困倦这下消了下去,脸上也是起了疑,“这果然是古怪了,平日再怎么走在一起都还能有个理由,可这一块去看孙家人算是个什么事?”
这丫鬟是楚氏的心腹,平时也能插上一两句话,这时思量着说道:“沈姑娘是大夫人娘家来的侄女,可这三少爷跟大夫人到底不是……,他两个走到一处,真是叫人费解。难道,两人已经私下偷偷那个了……?”
楚氏听着这丫鬟的猜测忍不噗嗤笑了一声,“要真是这样,这棠哥儿也真是目光短浅的,纵然是在外头长得,可到底还是长子嫡孙,放眼京城中什么样的贵女不好,偏要那个沈栖。也就老夫人喜欢她那拙笨的样子,听说这书院里头念书功课都是倒数的,说出去可要丢面子。不过……说起来也是沈氏家里头的人,沈家虽然不说多显赫,可生出来的各个都是人精,保不齐这个沈栖也是在扮猪吃猪。不动声色就将棠哥儿也拴在了身边。”楚氏这样说着,忽然想起了当日寄主在镇国公府的薛年玉,这薛年玉当初可比沈栖还要讨人喜欢上几分,可这最后不是没争得过沈栖,最后嫁入了王府,说得好听是侧妃,实际不还是个妾。
楚氏越想越觉得这个沈栖手段不简单,将棠哥儿给收服的妥妥帖帖了,这真要是后面在有些什么,她总也要防着些她,可不能再将她当成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对了,信发出去了吗?”
丫鬟点头,“夫人放心,用的是这边最好的鸽子,保准不要小半日就能回府了。七小姐这下可要高兴坏了,之前咱们过来的时候她可是眼巴巴的在门口望着呢。”
“虽说她不是我亲生的,可我这个做嫡母的还不是处处给她打算着。”楚氏淡淡的接着话,“旁的也就不说了,她但凡有个机灵些的地方,也不必叫我这样花心思了。若不是指望她也能跟阿妩一样考上女官好光宗耀祖,我何必做那恶人拘着她在家里头念书?这回也是老太太闷得慌,指望她过后能多陪陪老夫人,要她真有那本事能哄得老夫人开心那也是她的造化,总归是对她自己有好处的事情。难道我还指望沾她的光吗?”
丫鬟忙接了话道:“是是是,论府里这些小姐,再没有哪个能比得上咱们的五小姐了,夫人有五小姐将来不愁没有盼头的。”
楚氏听着这些话实在舒心,嘴角也忍不住翘了起来:“你这张嘴倒是越发会捡好听的说给我听了。”她抬手捋了捋自己鬓角的碎发,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阿姗之前不是顶喜欢沈栖的吗,等她过两日来你也提醒她多跟沈栖走动走动。”
那丫鬟是个心思玲珑的,楚氏这样一说,她就当即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多半还是让裴姗跟着沈栖,好方便多探听探听的消息。
——
隔开两日,沈栖过去陪裴井兰说话,除了那一回她再没见过孙家上下,但也听说裴棠陪着他们已经去过了老夫人那了。既然没什么大动静,可见事情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裴井兰见她神情舒展没有半点忧愁,忍不住笑着打趣:“你瞧你,现在可是半点都不担心了?”
沈栖正吃着水晶奶糕,抬头反诘:“担心什么?有裴棠陪着,他不想的事情总不会允许发生的。”
“你倒是把她看成神人了。”裴井兰么这阵子不好喝浓茶,就换了养生的花茶,用了透明的琉璃杯子装,看起来赏心悦目。“嫣姬的那事你震不在意?”
嫣姬?沈栖想了想,才明白她说是嫣姬住在院子的事情。因着后头查出半夜薛吏能进到自己的屋子的确是那乐师带的路,沈栖倒也真是信了裴棠的话。“那乐师找到了没有?”
裴井兰手里头的消息倒比沈栖还要更灵通些,摇了摇头,“难为你到这时候还能坦然,换做是我早不能忍下去了。那乐师还没找到,怕是他带了人进去之后就立即离开了,想是早猜到自己会被发现。”才说了这话,裴井兰又继续道:“你可知道那薛吏如今是什么下场?”
沈栖哪里知道,“总不会薛年玉还在想法子保他?我可是听说薛家就他这么一个男丁了,这才会让薛老夫人宠得这样没了行。”
“她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能有多少长久日子,更何况是为了保她那个一而再再而三惹事的没用哥哥。赵王再怎么得宠,可朝堂中总还有言官谏官,哪里真能随意去想放人就放人?薛吏的事情可真是惹恼了咱们老夫人,听说老夫人也认定是薛老夫人的主意,前两日薛老夫人来的时候都没让进大门的。”
若非裴井兰跟她讲了这些,沈栖是半点多不知道这些的。
“薛吏被判了流放边塞。”裴井兰对他没有半分可怜,这样的人也实在用不着可怜。“薛家那老夫人不放心孙子,听说已经准备好了行李马车,要去一路上跟着照料。”边塞苦寒之地,薛老夫人年事已高这样强行而过即便是有马车,这一路上过去也恐怕经得起折腾。
一派话说过,裴井兰招人重新添水上茶,屋子里头纵然熏着热炭,可茶水也凉的快。“咱们这样一日日的喝喝茶也是无趣,冬日里要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才算畅快。”
沈栖朝着她腹部瞥了眼,笑眯眯的回道:“那最少也得等到明年了。”
“什么明年?”忽然外头响起一道明快的声音,伴着声音进来的安绥郡主。她一见沈栖和裴井兰便撇起了嘴来:“沈栖净想着一个人给来找兰姐姐玩。”
裴井兰便笑话她这都多大岁数了,竟还心里嘴上不忘一个玩,“那文薏郡主跟你同岁,如今也已经把亲事定了下来,你也该收收心了,别总还跟个小孩子一样的。”
安绥不以为然,沈栖却有些意外。怎么说她跟文薏郡主也做过同窗,也有过两回交集,忍不住好奇定的是哪家。
“还能有哪家,那人你也认识的就是现在在同文书院做师父的蔡勉。”裴井兰笑得意味深长,仿佛及其看好这一对。
安绥见沈栖问得关心,娇声道:“你问她的事做什么,对了,你猜我来的时候瞧见谁在一道赏梅花了?”说到赏梅花,沈栖就回想到了前两日,许珍娘和嫣姬这两人在那争吵。她心中黯然一想,孙家那小院跟红梅园这样近,总不会是许珍娘?
“我瞧见裴姗和孙家那媳妇站在一道。”安绥缓缓开口,似乎还在想当时那场面,忍不住觉得有些可笑:“我瞧那少妇人是个会来事的,一个劲的给裴姗说什么,逗得她直笑。”
沈栖当即心下讪笑,这许珍娘是什么人她那日可算是见识过了,为了目的使出浑身解数也不是不可能。可……她跟裴姗有什么话可说?
安绥也正露出稀奇,“你猜是怎么回事,我倒看是裴姗自己想跟那妇人说话,原本不是走那条道,竟好像是特意绕过去的一样。”
这话说得沈栖有些坐不住了,裴姗一个小姑娘怎么会往许珍娘身边凑?她思想来想去不明白,唯一的可能就是故意要去套话。沈栖只记得自己原先在镇国公府的时候,裴姗总爱前后跟着缠着她说故事,也不知道从何时起,她们两个之间就生疏了不少。沈栖歪着头,也再没心思去跟裴井兰和安绥闲话,坐了一会还是想着去梅园看看,遂寻了个由头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