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2 / 2)

“……”裴棠愣了一下,转过头她的侧颜,“回去?”说话的时候,眼眸不自觉微微眯了起来,仿佛那些离魂前的事情都已经的变得遥远模糊了起来。

“不想。”沉默了许久,裴棠断然开口。他这话说得干脆,没有半分迟疑。

沈栖不出声静静的盯着他看了片刻,其实心中也能理解他这话的原因。他在这边处处要优厚于离魂前,当初的裴棠不过是缺了一个身份,今时今日的他能更轻便的实现当初的所有想法和抱负。他在这里什么都好,可是沈栖什么都不好,她想回去。即便现在这世界里有裴棠留在这边,她也没有因他而留下来的理由。

或许回到当初,她还保留着那样不顾一切的感情的时候,她或许会相随左右。可如今,裴棠的话对她而言没有半点……左右的机会。

“你想家了吗?”裴棠反问了一声。问了之后才觉得自己是多此一问,怎么会不想家呢?或许是自己这样对之前那个世界毫无牵扯的人才会无所谓回不回去吧。裴棠还记得几个月前的中秋夜,在画舫游湖的时候,他曾经看见她红着眼,那个时候的沈栖,大约就是在想家吧。裴棠见她微微低垂着头,露出白皙的颈项,发丝轻轻落在上头,显得温顺又安静。想要开口宽慰两句,却始终不知如何开口。他知道,这段日子来她跟自己一直保持着一股若有似无的距离,再看见她当初看自己时的热烈目光。

“……”沈栖在那边却是另外一番磋磨,她想要问裴棠拿银子,可又觉得这样开口借了,后头怕是没有机会再还了。“你昨晚……”

“昨晚的那个……”

沈栖还在那支支吾吾着说不出口,裴棠却已将装着银票的那一大鼓囊的荷包从袖中掏出递给了她。

“……”沈栖呆愣愣的抬头,迟疑了很久才问:“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何要拿这些银子?”

裴棠似乎也有些诧异,他只知道沈栖以往花销极其大,以至于当初刚成亲的时候被她起居用度给震惊到发怒。沈大小姐花钱如流水,也从来不去考量每到底花了多少银子。裴棠被这样一问,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嗫了嗫薄唇才叹了口气似得无奈道:“这些本就是给你的,我不会过问你用到哪里。”

这话真是动听……沈栖微微腹辩了一句,要是搁在以前她会欢喜,可现在,沈栖又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或许过了明天,他们就真的要再不相见了。沈栖垂下眼眸笑了一声,故作了轻快的语气问道:“怎么摸起来有□□万两的样子?”

“九万五千两。”裴棠道。

他说了这话,沈栖一下子又不知道接下去该说什么了,找了个借口分别了。

等到第二次日一大早,沈栖赶在去书院前先去瞧了裴井兰一眼,她既然决定了今日就要走,过会出了镇国公府的大门就没想再回来。好在今日倒没想昨儿一样,沈栖进了里屋,看见裴井兰仰面睁大了双眼,眼下乌黑一片。她过去床边上,轻轻握住了裴井兰的手。裴井兰这才回过神似得幽幽转过眼来,虚弱着笑了一下。

沈栖只觉得她这笑竟然是比哭还要难看上许多,也从不知道一个人能在短短数日功夫内显露出这样颓败憔悴。

裴井兰张了张嘴,气若悬丝,“栖栖,你可别跟我这样了。”沈栖正蹲坐在床边,裴井兰稍稍一抬手就能摸到她的发顶。她一面喃着这话,一面落下了滚烫的眼泪。

裴井兰生得顺遂长得顺遂,偏偏遇到了命中的克星陆颂清。沈栖心中想到,倘若自己现在是裴井兰,恐怕是比她更失望更绝望。情爱从来都是付出得多的那个容易受伤,沈栖看着她的这模样,更有种感同身受的切肤之痛。这种感觉只经历过一回就叫人铭记于心,怎么还会再去疼一次?

沈栖是飞蛾,裴棠就是诱惑着她飞身扑过去的明火。沈栖怕自己再犹豫不决,只会再受一次痛。看着裴井兰的这模样,她再次决心要回去,回到原先的世界。

☆、第86章 离开

——

这一日去了书院,沈栖心不在焉,课堂上被师父接连点了几回名。辜悦如频频朝着她使眼色,等到了下课后才追问着道:“你今儿是怎么了?怎么一直在走神?”

沈栖往她那蹭了蹭,吃吃的笑着道:“我不是平日就一直这样,就算认真听讲也听不出个什么来。”

辜悦如心道这倒是实话,其实自己又哪里听得懂,这阵子在家里头没有了辜择帮她温书,更是听什么都觉得云里雾里。“对了,前两日那什么七宝阁被烧的你知道不,消息一直被压了下来,听说是个姓薛的放得火。”

这会辜悦如就算说什么沈栖都会耐心去听,可这仔细一听又觉得不对,放火的明明是裴井兰,这事被遮瞒了下来没人知道还好理解些,可按照辜悦如的意思,这放火的居然是姓薛的一人。

“什么姓薛的?”沈栖纳罕,诧异怎么这桩事还和什么姓薛的有关。

辜悦如皱了皱眉头,“哪里还有什么姓薛!这阵子京城中哪个姓薛的都比不上赵王府里的那位……”她压低了声音,凑到沈栖耳边又低声道:“听说放火少七宝阁的就是那位薛侧妃的嫡亲哥哥。”

沈栖抬手轻轻捂着唇,叫人以为是一副吃惊的模样,“怎么……会是他?”沈栖不知道这辜悦如从哪里听来了这些小道消息,可看她神情样貌倒是十分信任这消息的来源。

“可不就是这人,听说也是财色酒气的昏庸纨绔。”辜悦如脸上露出嫌恶之气,“你都不知道,这人之前就来了京都,说是瞧上了随意楼的嫣姬,可那嫣姬什么达官富户没有见过,哪里会瞧上他一个江南来的破落户。之后也不知怎么的,就又将心思打到了另外一人的身上,你猜是谁?”

沈栖老实的摇了摇头,她的确是不知道这人是谁。

辜悦如也不理会,轻轻冷哼了一声:“就是将我大哥迷得神魂颠倒的那丫鬟。这姓薛的也真是够恶心的了,主子弄不到手,就来招惹丫鬟。而且这人实在无赖,光在我们府外就弄了不少磨人的花样。”她倒是想报官抓了他去严办,可惜那姓薛的不要脸面,她辜家的脸面却不能不顾。这万一事情闹开来,辜择暗中接了那个随意楼丫鬟来府中养着的事必然要被传开,辜家为着这点顾忌忍了又忍。

“竟还有这样的事情?”沈栖听后有些惊讶。

辜悦如嘴角含笑着笑了两下,只当是一件好玩的事情来说,“可这姓薛的靠着妹子一下攀上了赵王,这下又觉得自己身份高了,又怕是到底不弄到嫣姬不甘心,转头又去找了嫣姬。你猜怎么着了?”

沈栖撇了撇嘴,辜悦如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每每说到关健的时候总要自己来猜。她现在脑子粘稠得如同一团浆糊,又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爱恨纠葛,哪里会猜得出,急忙之下催着她继续往下说。

“嫣姬便说只要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来,才肯一见。那姓薛的也是昏了头,后来就真的去烧了七宝阁。”辜悦如鄙夷着哼了一声,“这群人真是乌七八糟,随意楼进出的又有几个是干净的,偏我大哥要那个丫鬟。”

辜悦如说得头头是道,沈栖倒是有些想不通,分明是裴井兰做下的事,为着镇国公府和陆侯府的脸面隐瞒了这事情真相也不稀奇,可这……怎么传得跟真的一模一样。这分明不是好事,沾染上必然有隐患在。沈栖一盘算,难道是薛家的对头所为,所以才将这一大盆子的污水泼了过去?

等沈栖回神,辜悦如还在那喋喋不休的念叨着,她这段日子无论说起什么来,末了都能扯到辜择和那□□丽的丫头身上去,可见她心中是对这件事抵触至极。沈栖虽然未必知道这丫鬟到底是打着什么算盘,然而她却至少知道这是个不实诚的人。她今日就要跟宋焕章一道走了,犹豫了片刻还是开了口:“你大哥就这样着迷她?”

辜悦如神情一黯,闷声道:“我娘背地里已经请了几个法师作法了,可是没半点用。”

沈栖最后偷偷塞了封信给辜悦如,亮明了当日自己才是那个在相国寺跳舞之人,总好歹给辜悦如提了个醒,好叫她确定那丫鬟的确别有居心。只是当辜悦如看见了那封信后会是什么样的心情,沈栖是再不会知道了。下了课,沈栖特意找了个接口支开了镇国公府的马车,正想去雇一辆出城的时候,却发现了昨日的那个小厮。

“沈姑娘哪里去?主子正在前头的巷子里候着姑娘呢。”

沈栖跟着前往,才刚走了几步远,忽然背后传来了一道喊声,“沈栖!”

沈栖立即打了个哆嗦,倒不是因为害怕这说话的人,而是在措不及防的时候被人在后头喊了一声。她转过眼,微微颦着眉头,“你怎么来了?”

为了裴井兰的事情,裴棠这两日都未上课,何况他们这一级差多明年开春都要参加会试,书院已经不再拘着在学舍一道念书看书,而是给了更多充分富足的时间给他们自己温故。

裴棠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话中抱着的书,“来取些东西。”说完之后,仍然是在用一脸探究的目光凝视着她。

沈栖被的看得有些心虚,“我……我……”正不知要如何应答的时候,沈栖忽然瞧见了自己身边遇见的这个小厮,“我想着你这几日都不得空,就想着先去同窗家里头做做功课。额……我要先走了,人家还在等我呢。”

沈栖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不敢看裴棠的双眼,可等到仓促转过身去了之后,又恨不得回过身再多看他一眼。然而这心思才稍稍起了,转瞬就又想到了裴井兰,到最后沈栖上了马车也始终没有回头。

马车内的空间宽敞,当中小案上又木托呈放着水果,淡淡的甜味萦绕在鼻端,可沈栖却仍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她到这处也已经有了五六个月的光景,对比原先的世界这边的牵绊太少,根本不足以让她下决心留下。沈栖只是觉得眼中有水汽氤氲,使劲眨了两下才稍稍清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