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2 / 2)

“怎么,你这会还觉得气难平?”

沈栖不提防她忽然跟自己说话,想了片刻又断然摇头,否决了起来,“我只是……”一时又语滞了起来,舌尖带着点点苦涩。其实他和裴棠两世,许多事情真不能说得清楚。亦或许是她觉得这段掏心挖肺的感情并没有得到她期待中的回应,不圆满,才会意难平。她能接受他不喜欢自己,却接受不住他心心念念的始终是白蘅。

“只是什么?”裴井兰停下来拉着沈栖,“你也是个傻子,明明是那个薛年玉的算计还一头往里面栽。你想想,哪能有这么巧的事,你得了消息赶回来就看见她在阿弟的屋中?”

沈栖张了张嘴,思付了会果然皱起了眉头,这事情若有蹊跷的地方,头一个就要怀疑奉灯。奉灯是她在这镇国公府唯一亲近的人,又知道自己和裴棠的“关系”。若不是她哭着来报信,沈栖也绝不可能轻易相信旁人。可真要是怀疑她……

沈栖迟疑不定的转过半张脸朝着奉灯的方向看了眼,此时的奉灯就不近不远的随在后面,仿佛知道自己这事上理亏会被追究,整个人都显得惴惴不安。

裴井兰也睨了一眼,倒是没在这人上多纠结,转而继续道:“倒也不定是她一块合谋,说不定是旁人连着她也算计进了。”说话这话,裴井兰也忍不住叹了句,显得有些忧心。“这府里头哪个人不怀着算计的心思,薛年玉的这些不过是小手段,这回也就算了,你往后做什么都得三思而后行。更何况,裴棠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不清楚的吗?”

沈栖腹辩,自己可不就是瞎了眼没看清,听了这些下来又有点气不过裴井兰时时不忘说裴棠的好。“他要是行的端坐得正,也不会让人有这个算计的机会了。”

到现在都还这样执拗,裴井兰真是觉得无可奈何,不由加重了语气,“这世上许多事都未必能按照本心去做,更何况府里这情况。阿弟为何这样做,我虽然不清楚。可你到现在还要怀疑他的一片真心,也真枉费了我这样苦口婆心的开解你。”

不等沈栖开口说话,裴井兰又继续着道:“你怎不想想,之前好好的人怎么现在躺在床上不能下地了?”

沈栖只听奉灯说是裴棠叫人上了家法,可到底缘由是什么却不清楚。

裴井兰是没想到竟还有人会将事情想得这样简单,“带你去汤山也不是我的主意,裴娆出事的时候我不在京城,是阿弟连夜飞书请我回来带你暂避风头的。倒是他,独自一人留在了府里头解决这事的善后。”

“你是说……他被罚还是跟裴娆受伤有关?”沈栖五味陈杂,咬着唇道。

裴井兰心道这话若不摊开来说,只怕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去深究这背后的原委了。“这样大的事,你以为沈氏不出了这口气能善罢甘休?更何况,她早对阿弟起了不满之心,不过是趁机发泄而已。他为着你这样费心费力的去周全,护你平安,你倘若有心也不该在薛年玉的事上跟他争闹不休的。”

沈栖微微张着嘴,只吃惊之余又起了几分愧疚,“我、我不知道——”

“不对,那他也不该让薛年玉半夜三更在他屋中的,这不是……这不是勾引吗!”沈栖忽然又回过神,不快的吐道。可越说越别扭,到最后自己也觉得哪里还有立场说这话,声音嗡嗡的飞快掠了过去。

裴井兰见过她之前的气愤至极,可这下脸上是虽然还透着怒,却隐约还带了娇横,并不惹人讨厌。这原来掩盖在盛怒之下,还有一层浓浓的酸味。裴井兰见她终于道出了症结所在,也不由松了口气。转念想到自己和陆陆颂清,只剩下苦笑。“你仍旧还是回去汤山,好在这是在深夜,就算有瞧见你回来的也都好摆平。至于你跟阿弟,你们分开冷静一阵,也好想清楚。”

沈栖知道她的意思,原本就是薛年玉的一个计,要真是闹了起来就真是如了她的意。沈栖点了头,等钻进马车的时候又一副纠结为难的神情,倒最后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

马车行的并不快,等到了山道上越发驾得缓慢,到了汤山半山腰,沈栖下车拾阶而上,不经意瞥见除了裴井兰指了护送的两个仆役,那驾车的车夫也跟着来,细看了一眼,才发觉那人根本就是宋焕章。沈栖惊奇,“你怎么在这的?”

宋焕章这才将戴在头上的斗笠稍稍扶起,“你还以为陆侯夫人是怎么知道你回去了的?”

原来是被他瞧见了去通知的裴井兰。沈栖现在回想之前,倘若当时裴井兰没及时出现料理了这事,只怕依照她的性子,就真的会不依不饶的将这事闹开,好叫旁人都看清这两个平日虚位的真面目。她只图自己的一时痛快,的根本没有想过会不会有什么后果。这时冷静下来,才惊觉自己真是被蒙了眼失了理智,居然当着薛年玉的面跟裴棠起争执。她既懊恼后悔,又觉得之前那行径实在跌面子,脸颊红辣辣的烧着。

宋焕章看她忽然停下不说话了,也没再开口,只是不紧不远的跟在她身后。

等到了汤山上的延文宫眼看自己屋舍就在眼前,沈栖转过身对着宋焕章道:“别送了,我屋子就在前头。”沈栖也觉得奇怪,他为何总跟着自己,等快到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宋焕章目光复杂的看了她一眼,仿佛是犹豫了过后才轻轻启了薄唇,往更前头一示意,“我住在那边。”

沈栖语滞。

宋焕章缓缓笑了开来,若不是住得近,自己也不会在深更半夜听见奉灯的敲门声,更不会看见沈栖回去镇国公府。“你那事不急,不必连夜改。”

“哦……”沈栖垂头应了一句,转过身进了屋子,狠狠的关上了门。

宋焕章立在原地轻轻一笑,转而回了自己那屋,屋中早等了一人,等得有些不耐烦正来回踱着步,见到他回来立即站起迎了上前。“裴家那三少爷的事情已经查的差不多了。”

宋焕章并不急躁,等喝过了口茶,才示意那人可以接着往下说了。

“不出意外,这个裴棠也应该是离魂来的人。”

得了这样的回答,宋焕章也不意外,这是他心中的隐约猜想,不过是去证实了罢了。“绫州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程周立即垮了一张脸,“昨日还收到了那边来的信了,说是日子苦得很,连写信的纸都是草纸,墨写上去字就化开了一半。”他们这些人离魂前都是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哪有想过要用草纸写书信要为着一口吃食而起早贪黑的。“还问咱们要银子呢……”

☆、第51章 日子难过

宋焕章嘴角下垂,沉默了一阵问道:“书局那边的银子什么时候能到账?”

“昨个我已经过去催问了,那老板有些拖延的意思,怕是眼红了这里面的赚头。”程周搓着手,也是无计可施的模样,想了会咬牙道:“竟然敢克扣钱款,不如……不如让那边的人也上京,咱们一块端了那书局!”

宋焕章还在想旁的事情,忽然听见这话脸色当即放寒了下来,斜过眼去告诫着道:“你难道忘记了李帜的那事了!”

程周立即闭了嘴,讪讪一笑,再开口声音也不由弱了下来,“我……我也就是随口一说。”李帜死的时候他们也才离魂过来没多久,对发生的一切都还知之甚少。若不是李帜出了那事,他们也决然不会知道原来离魂来的他们还有这么多禁忌要遵守。

宋焕章揉了揉眉心,银子绝然是个头疼的事。之前利用“淮生”的名字还能贴补些银子,可宋景元掺和进来后,书局那边也拿捏着这点不安分了起来。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有心扶持沈栖写传奇,好将来有个能跟“淮生”一争高低的。

程周自知之前是自己说错了话,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他几眼,试探着问:“那什么沈栖出身也不差,她既然是咱们一个处境的,不如……不如问她周转些银子?”

半晌都没听见回应,程周以为又触了宋焕章的不痛快,却没想到听见一声轻笑,抬眼去看竟发现一向沉稳的宋焕章脸上竟然带着笑。程周不免疑心起来,难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好笑的事?

不过,宋焕章脸上的笑也不过就维持了一小会,立即轻咳了两声来掩饰,“她那边自己都顾不上来,你不要想了。”

程周木愣了片刻,隐约有些觉得这其中大有猫腻在,稍稍偏了头偷看宋焕章,可到底没敢将这打趣的话问出来。咳,他离魂之前也是有身份地位的公子哥,遇事矜持不能这样……八卦。

宋焕章转身过去拿出了一只木盒递了给程周,“你先让人把这些拿过去给他们应急。”

“可这……这是预备着咱们回去的钱。”程周认得这只盒子,如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恐怕宋焕章不会轻易拿出。可那边的人多开销也大,稍有银子上的周转不灵就会让那边的温饱都不能满足。

宋焕章只轻轻垂眼看了一记,“眼下的难关先解决了再说。”

程周接过来,掌心擦了擦上面的棱角,简短的应了一声。其实他现如今的容貌和装扮都不能再看出昔日翩翩公子的样子,可这一声简洁明了的“嗯”字却让人觉得带了几分剩余的意气决然。

宋焕章默默叹了口气,“我们总会回去的。”说过这话也就不再生愁情,转身过去桌案前,刚规整了两本书的位置才忽然想起,“宋景元那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