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2 / 2)

宋焕章负手而立,仿佛丝毫不为他的震怒所动,清淡淡的回道:“不知你在说什么。”

宋景元气得眉毛都抖了起来,“放屁!”他恶狠狠的骂了一声,“不是你还会是谁!不就是因为淮生的事你记恨我么!可你也别忘了,要不是你之前不肯帮我对付裴棠,哪能让他气焰这么嚣张,我也不需要借着那名号了!哼,你要真气不过这事,那日就该去跟我爹告状,为什么还要拿了我的银子隔了这么久再去?!”

“……我没有。”

宋景元现在哪里还信他这话,宋父今日将他叫进书房,甚至还么开口问话就叫仆役拿了藤条上来亲自打了他一顿。宋景元稀里糊涂挨着,连连哀嚎都没有用,最后才从宋父口中听出了零星半点的苗头来。原来是他自己一直维持着的谎言被戳破了。宋景元那个时候哪里还敢出声,只好乖乖受训。等一切结束了再叫人去细细打听,原来就只有昨个晚上宋焕章去书房见了宋父。宋景元怎么不疑心是宋焕章搞的鬼,更何况他这些年来的‘好名声’都是宋焕章在他身边替他张罗起来的。

“到如今你还敢说没有!这事情除了你也就只有我自己知道了!”宋景元抬起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他,痛心疾首的说道:“你却是好得很,一面收了我大笔的银子,一面又将这些事都抖落给了我爹知道!你……你这是故意给我设下了个绊子!”

宋焕章没有出声,相较于宋景元的气急败坏,他要显得从容淡定上许多。

沈栖暗暗叹道,原来宋景元这些年的名气都是宋焕章造就的,他竟然在这上头还能想出法子来赚钱。

“好得很!你敢这么害我,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宋景元狰狞一笑,对着身后两三人挥手示意。

宋焕章沉声道:“大哥真的要动手?”

宋景元冷笑。

“这事情的确不是我去告状的,大哥大可想想,我这样一告状,岂不是坏了自己的财路,试问这世间哪里还有人比大哥出手更加阔绰的。更何况……我们到底是一处长大的兄弟,这回大哥要真是不顾及咱们这分情面,那……”话没有说完,可这话中透出的告诫意味却是一目了然。

宋景元只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他扼住了咽喉一样,现在这口气是咽不下吞不进。

“义父就算是知道了这事,为保颜面也未必会将这些声张出去,可若是……”宋焕章循循善诱的说道。

宋景元眼中一亮,顿时明白了其中的关窍,可再打量宋焕章又心不甘情不愿的怨恨模样,“真的不是你?”

最后,宋景元终于被打发了回去,沈栖推开门朝着宋焕章笑了一声,抚掌赞道:“你可真是能耐。”而宋焕章没理会,仍在那想着皱眉苦想这桩事是谁捅到宋父那去的。

殊不知,庙门外早停了一辆马车,小厮见有宋景元一行人出来后退到了车旁,对着里面轻回了句。

☆、第42章 顺藤摸瓜

“少爷,人出来了……”

马车的窗帘子被从里面掀开了半条缝,纤长皓白的手指稍稍用力攥紧了布料。裴棠一路跟着宋景元过来,其实那些隐瞒的秘密都是他透露给宋大人的。事情追究起来,源头还在珍嫂身上。那日书院放假一日,裴棠推脱不开同窗相邀而去了随意楼,在随意楼外碰巧遇见了沈栖。而后他叫身边随从丁旺去打听了当时引路的那个妇人,就此认识了珍嫂。沈栖一夜未归,裴棠找了伺候她的丫鬟奉灯来一盘问,才知道她前两日带着丫鬟出去找过珍嫂。顺着这条线索,裴棠去找了珍嫂,珍嫂是牙侩,本就是生意人,最终还是说了那日沈栖去找人造官籍的事。不过,等裴棠再去找那人还哪里找得见。最终也只能从珍嫂给沈栖雇的那辆马车上下手去查,那车夫倒是老实人,一五一十交代了清楚,只是最后他是丢了沈栖在城外独自一人驾了马车回来的。

裴棠查来查去,还是没查不出沈栖的下落,心中不由也生出了几丝烦躁,原来她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走。相国寺……相国寺里她会认识什么人?怎么值得她过去一趟?裴棠觉得可疑,却一时想不出里头的关窍。

最后还是奉灯抽抽噎噎的捧了一叠纸过来,说是沈姑娘前几日到深夜都在倒腾着这些。裴棠拿过来翻看了一遍,越是看下去眉头越是拧得深了起来。这……根本就是在艳情淫曲!他忽然觉得心口发堵,转念想到了淮生。当日宋景元招摇自己就是淮生时就让裴棠一阵起疑,这淮生的传奇小说十分受欢迎,他在好奇的之下也翻看过一些。然而沈栖……为何模仿这些来写?

裴棠就着灯火将那些纸张都烧了干净,脑中顿时闹出了一个念头,难道……沈栖和宋景元有关系?就算不是跟宋景元有关系,就凭下头落笔处的淮生两个字,他也敢笃定,跟“淮生”脱不开关系。

宋景元是个什么底细,裴棠早就摸了清楚,他这人空有盛名,其实里子是空着的。一切的一切,都不过背后有个宋焕章在帮忙运筹。裴棠曾经怀疑过宋焕章是不是就是“淮生”,可实在也没什么证据。

难道,沈栖跟宋焕章在一处?

裴棠连夜差人去查宋焕章,却差不到他的下落,百般无奈之下只好利用宋景元了。果然不出他所料,宋景元被宋大人责难一番定然是要去找宋焕章的。裴棠见那三四人愤愤不甘的从里头走出来,才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黄墙黑瓦的墙壁。不出意外的话,沈栖也就应该在这座相国寺里头了。

裴棠进去的时候,偏巧看见小小院落中站了两人,少年英姿勃发朝着身侧那个高挑纤柔的少女含笑说着什么,秋高气爽,微风吹得衣袂轻轻翻飞。裴棠好似从未见到沈栖脸上有过这样愉悦欣喜的笑容,再仔细一想,至少在很久之前他就再没有见到她在自己面前这样轻松的笑了。而今,她竟然这样信任一个陌生人,竟然这样毫无芥蒂的对那人笑。裴棠只觉得心头被尖锐的针轻轻扎着,一阵阵往外泛着的钝疼。他轻轻吸了口气,抑制着异样的心情,沉声道:“沈栖——”

沈栖正在同宋焕章说着话,恍惚间听见被人喊了一声,那声音熟稔,可再一想又觉得不可能。然而等她看见宋焕章挪转了视线看过去,心中咯噔了一声,余光一扫,果真看见不远处欣然长立着的一抹身影。

“……”他怎么来了?

裴棠脸色有些冷,沉默着盯着沈栖,半晌过后才低声道:“跟我回去。”

不带任何商榷的余地,沈栖心中幽幽一叹,他总还是这样一副对着自己颐指气使的语气,好像自己还得跟以往一样乖乖受着他的管教。沈栖怒极反笑,挑着眉眼往裴棠那边看了一眼,又熟视无睹的转身往屋子里去。

裴棠见她这样的反应不由皱了下眉头,快步追了过来,伸出手抓住了沈栖的手腕,“你这一走了之算什么?”

沈栖维持镇定的冷笑数声,侧过脸斜睨着他,似笑非笑的说道:“什么‘算什么’?难道我走不走还要跟你交代?”

裴棠眸色又黯了两分,声音也跟着低沉了下来,“别胡闹!”

这才是沈栖最郁郁不快的地方,她做什么在他眼里头都是不对的,都是无理取闹的。难道这回跟他回去就是对的了?难道这世间上的所有事情,她沈栖的所有事情都要让他裴棠来断一断是对是错?沈栖牙齿轻轻打了个抖,“莫名其妙!”

裴棠被她呛声后心头怒火大炽起来,握着沈栖手腕的那只手也愈发用力起来,“沈栖!你到底知不知道裴娆现在什么情况?”

沈栖也当即大怒了起来,语气生硬的反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什么样的情况跟我有什么关系?”

裴棠头疼不已,分明今时不同往日,可她偏偏是保留着当日沈大小姐的做派秉性。“你到底明不明白,只消裴娆开口提到了你,这事你就要担责!”

沈栖点了点头,她是再明白裴娆的性格不过,看裴棠的意思也知道她伤得不轻,既然总归是和自己脱不开关系了,“那我为什么还要回去?”

“……”裴棠语滞,被她问得不知如何应答,神色变了几变眉头拧得更深了起来。“你难道想在监牢里过下半辈子!?”

沈栖愕然,再看裴棠神情语气并不像作假,又迟疑不定的去看了一眼不远处站着的宋焕章,再开口,声音放缓了许多,“你……什么意思?”

裴棠碍着有外人在场,并不好细说镇国公府里头的事,斟酌了片刻朝着沈栖保证道:“只要你跟我回去,一定会平安化解此事的。”

沈栖沉默了一阵拿不定主意,又转而看向宋焕章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跟他说些什么,可宋焕章双手抱在胸前,神态疏离,似乎并不像参和进来。沈栖左思右想了许久,才撇了撇嘴道:“你先松开我的手。”

裴棠倏然一笑,仿佛已经看穿了沈栖的心思,非但没有放松,反而力气更加紧了两分。

沈栖也不再掩着怒气,她跟此人早就撕破了脸摊了底牌,现在还有什么话是不能开门见山来说的?沈栖一想起他那日奚落自己的嘴脸就心头一阵恼恨,恶狠狠的甩开了裴棠抓着自己的那只手,“这事能化解我就一定要回去?”她嘴角噙着冷淡的笑,“为什么我一定要回去?难道离开了镇国公府,我就活不成了?”

这话使得宋焕章轻轻一皱眉头,似有所动。他见那两人僵持不下,终于往前面跨出了一步,出声道:“恐怕是会活不成……”

沈栖见宋焕章居然也说这样的话,又惊又气,再转念一想,这人原本就是一直劝着自己要回去的。可沈栖想不通,镇国公府分明不是什么好地方,为什么这一个两个都要逼着她回去,回去之后又会有什么好处。何况居然都还在威胁自己!活不成?哪有这么轻巧会活不成?沈栖不信什么人能这么容易能取了自己的性命。

裴棠紧抿着唇蹙眉,他看出了沈栖眼中的不信和犹疑,可裴娆伤势在那摆着,沈栖一走了之只怕会让沈氏心中这口气难消。所以,他总得在沈氏有所行动之前,就堵了她背地里的动作。其余的事都还有商量的余地,唯独这事不能由着沈栖的性子,这次逮住了,就是绑也要将她绑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