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裴井兰忽然想起之前就想说的一桩事,“你知道那个薛年玉吗?”
沈栖点了点头。
裴井兰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狭长的眉眼中透着不屑,“前几日薛家那个老东西就想将薛年玉配给三弟。”
“……”之前沈栖在老夫人那听裴姍说了这事的时候就想猜到底是挑中了府里哪一个,原来是裴棠。沈栖很想说几句,可酝酿了一番还是挤不出半个字。
裴井兰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以为她这是在伤心难过,“这事无论如何都成不了。我之前叫人去打探了薛家,谁知她们家在江南已经破落得不成样子了。薛年玉的父亲烂赌,家业也败得差不多了,薛家那个老家伙这回上京就是指着薛年玉的聘礼回去还债赎回老宅的。”
沈栖吸了口气,可这薛年玉和薛老夫人平日里出手大方,从来没有显露出半点落魄窘相来。
“咱们家这位老祖宗哪里不是处处谦让薛家那位,只挡不住她狮子大开口,要问老祖宗要了我母亲留下来的所有嫁妆做聘礼替薛家还债。”裴井兰言语之中透着厌恶,若是正经人家倒也不在乎多出些聘礼,就是她这位长姐后来也少不得要多贴补些。可这薛家非但外强中干已经被掏空了,更是一个无底洞,怎么填不满。
沈栖虽然身世不好,可裴井兰感念她三弟即便从平头百姓认祖归宗一跃成了国公府嫡少爷也没忘记这糟糠之妻,少年贫寒夫妻的真情叫她动容,反而更生出了几分要维护的心。“前儿那薛家那老东西想招惹宋景元,已经叫宋夫人在京中贵妇中打了招呼。这坏名声已经落了,想转头嫁进国公府,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沈栖心中却不以为然,薛年玉和她那位祖母既然已经是山穷水尽只怕不会这么罢休。何况早两日的事了,要真走连夜就能走了,何至于拖了两日没动静。
☆、第28章 万人空巷
连着下了三四日的秋雨,天气愈发凉了下来。沈栖为着银子的事烦心,绞着脑汁想法子,可挣钱哪里是能这样容易。她在这边一没门路二没人脉,最最重要的是还没本钱。
奉灯见她托着腮在那发呆,便小心翼翼的问道:“难得书院休息,又是个好天气,姑娘怎么不出去散散心?”
沈栖耷拉着脸,提不起劲头,一出门只会更加觉得自己穷得叮当响。若真看到了喜欢的东西只会挠心挠肺,为了省下捉笔的银子,倒不如直接不出去,眼不见心不烦倒清净。
奉灯知趣,转身去整理床铺,过了片刻手中捧着从枕下理出的一叠写满了字的纸,“姑娘,这……这都是什么?”
“我写的故事。”沈栖瞥了一眼又收回目光。
奉灯猜不透里头的原委,一脸疑惑的问道:“西市那边都有当下时新的话本传奇卖,姑娘要真是喜欢这些,去买几本瞧瞧,何必要费这个心自己去写?”
不但费心还费力气,沈大小姐连着写了几日胳膊都疼。她曾经练的是簪花小楷,写起来费神,可偏偏又是个别扭性子,宁可写得费时费力也绝不肯字体含糊潦草。穷是治懒的法子,相较起来沈栖更怕穷,所以乖乖只好收起自己千金小姐养成的懒病。
“你刚才说什么?西市有话本传奇卖?”
奉灯点头,“西市那边什么都有的卖,只要姑娘想得到的,那边都能帮姑娘寻见。”
沈栖顿时起了一个心思,合计了片刻立即站起了身,“你去跟马房那边说一声,给我备辆马车在府外等着。”
奉灯一时反应不及,愣愣的问道:“姑娘这是要出门了?”
沈栖不跟她多话,急忙去翻匣中剩余的散碎银子,一应都倒入自己荷包中,转过身才发现奉灯还呆立在原处,立即催促着道:“快去快去!”
马车备好,沈栖到底对这地方不熟,又把奉灯一块带上了。沈栖有意把奉灯培养成心腹,往后什么事也好跟她商量着来。
“姑娘是想着……是想自己写传奇?”奉灯在车上听了沈栖的计划忍不住吃了一惊。
沈栖一脸正色的点头。
奉灯张了张口,还想要说什么忽然外头响起了丝竹琴瑟的声响,见沈栖也疑惑就掀开了车窗帘去探了探外头。
只见车外人群熙攘,街道上有一群执花鼓斗儿,捧龙阮琴瑟的官妓行首聘婷而过,纤腰丰乳,香风阵阵,恍若神仙妃子从天而降落,叫人挪不开眼。
沈栖脱口嘀咕了一声,“这是什么事,这样大的阵仗?”
挨着车窗下头的一路人听见了,大为惊讶的答话:“这随意楼的花魁去相国寺祈福,这事整个京城都无人不知!”
奉灯倒是听府里下人说过,可她平日也出不得府自然没放在心上,这会立即眼睛都亮了起来。“我听说是花魁娘子要给为国祈福?”
那人应道:“可不是,这随意楼的花魁哪里是我们这些人平日能轻易见的?喏,刚才才走过去,你们现在下车顺着人群往前挤两步还能看见呢。”
沈栖可不愿下车去挤,让奉灯掀开了前头的帘子探出身遥遥看了眼,只见一行人当中围了个垂着半透纱帷的十六人大轿,依稀可见上头那个玲珑身姿。虽只是背影,可伴着急促的乐点而跳出的舞大胆婀娜,勾得人挪不开眼。
奉灯已经看痴了,“好美啊……”
前头国公府里驾车的车夫道:“这可怎么好,瞧着这随意楼的路线跟咱们去西市的路重了,这怕是要耽误不少时辰。”
之前搭讪的那人笑呵呵的又道:“今日全京都的人都来看花魁了,哪还有人在西市开铺,你们就是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奉灯早动了心思去相国寺,又听人这样说,就更加起了鼓动的意思,“姑娘,要不咱们……”
那路人又道:“相国寺可是皇家寺庙,今日还是得了花魁的光咱们这些平头百姓才能进入看看呢。”
沈栖实在是怕挤,可也想去看一看那花魁到底是个什么人物,竟能引得万人空巷。等询问了车夫才知道现在坐马车根本走不了,索性下了车,跟奉灯两人随着人群慢慢往前挪动。
相国寺并不远,就在离西市不远的永福坊,然而短短一段路却走了许多时候,等沈栖到看见寺门的时前面已经堵的严严实实,再进不了半步了。
奉灯满头大汗,又急着道:“这么多人不会连寺门都进不去吧?”
沈栖心道看这情形,怕就只能走到这了。两人正打算转身出去的时候,忽然被挤到身边来的仆役给喊住了。两人随着他绕过人群转向寺庙另处偏僻小门进入,入了楼阁才看见衔笑出来迎她们的辜悦如。
辜悦如娇娇的瞪了她一眼,“早两日问你时你怎么说不来?”
沈栖懵然,根本不记得还有这桩事,仔细想了想才恍悟,辜悦如是问过她要不要一道来相国寺,可她那时正在走神,依稀听见了相国寺这三字就以为是去烧香便回绝了。
沈栖问:“你怎么有法子在这边弄个单间的?”
辜悦如得意一笑,“都是我那大哥弄的。”才说完这话又想起一事,顺口提道:“我刚看见你那三表哥也在,就在旁边不远几间,你怎么没过去?”不等沈栖应话,她又自顾自的念叨道:“对哦……刚才瞧见裴娆也在,你还是别去了。”
沈栖好笑着:“我原本要去西市,被堵了路才知道今天还有这事。”
“……”辜悦如才真实无言以对,拉着沈栖坐了下来,“我大哥碰见几个朋友出去说话去了过会才回来,他是个最软和的性子,你不要见外呢。”说话的时候,辜悦如让自己丫鬟从食盒中取出了不少自带的瓜果点心,显然也是在沈栖之前不多时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