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这一辈子都要瞧他的脸色过活?要战战兢兢的搏命一辈子吗?他说喜欢她,说珍爱她,这点程度的误会,他该拿出他的态度才是。
福姐儿默不作声,好在并没有驳斥,苏煜扬知她应是听进去了,叹了声道:“我知道这些话原不该我来说,若是你娘她活着……”
福姐儿眼刀扫过去,狠狠地剜他。苏煜扬住了口。他没资格提起秦氏,这世上,他最是没有资格。让她失去母亲的罪魁祸首,不就是他吗?
才没说几句话,就听外头有人传报:“娘娘,苏大人,皇上听说苏大人在此,特特过来吩咐几句。”
福姐儿抿唇瞥了曼瑶一眼,示意曼瑶出去应答,外头帘子忽然一掀,赵誉竟厚颜走进来了,穿着九龙袍服,还带着冠冕,威严沉沉,端的是一副帝王气势。
上回他来,福姐儿说不见,他也不强求,没有凭身份施压,一方面是不想与她龃龉,一方面也是自尊心作祟。时隔三个月,再有什么气也消了,赵誉平生第一回 品尝相思滋味,饶是后宫这么多的女人,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偏生仍是无法开解他的微妙心情。
借苏煜扬做梯子,知道她不会无理取闹在外人跟前拂他脸面,他也就势寻了借口给自己扳回些许颜面,进屋后根本不去瞧她,坐在上首与苏煜扬很是寒暄了一会儿。眼见一旁的福姐儿快不耐烦了,他才似刚发现她在这里似的,沉着面孔道:“贵妃,你不必陪着,进去歇息便是。”
正顺福姐儿的意思,她早不想作陪了,就欲起身,赵誉又讶异地道:“哟,瞧朕,差点忘了,贵妃有孕在身,听闻这胎有些辛苦……”
话音顿住,目光落在她身上,分明只想假作不在意地看一眼,谁知这一眼望去,竟是再也挪不开去。
她瘦了。
为了生华阳,她吃了不少补药,身体才丰腴些,抱起来愈加柔软。眼前她又瘦回了那张巴掌脸,细得不盈一握的腰,手腕见骨,有些嶙峋,——她还怀着孩子呢啊。
赵誉心下一酸,那目光中的柔情再也掩不住了。
多日不见,白来天的赌气冷战,四目相对的那瞬,什么不快都散了。心软得不成样子,若非苏煜扬在畔,他只想将她抱过来狂吻一番。
苏煜扬不是不知眼色的人,趁机就起身告退了。福姐儿和赵誉谁都没有理会他,曼瑶将他送到门前,低声安慰他道:“三爷不必牵挂娘娘,娘娘心里有成算。”
苏煜扬点点头,回望身后灯火辉煌的殿宇,怅然地停驻了片刻方去。
曼瑶回屋来,见福姐儿坐在炕上,背过脸赌气不理赵誉。赵誉脸上带笑,伏低做小地哄着,将她缓缓扳回来,按住她手臂,欺身上去吮住她的嘴唇。
曼瑶脸上一红,忙退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发,节日快乐。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小列紫、almar 5瓶;song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灰烬8
屋里的喁喁低语渐渐销声了, 偶然一声轻泣传出来。
曼瑶红着脸叫人去备水在外, 悄声叫廊下候着的人都散去了。
红烛摇曳,残灯余焰将人的影子拉长了印在墙上。赵誉稍稍分开些,指尖抚在福姐儿明显的骨骼上头。
他声音萧瑟, 满是心疼, “怎瘦成这样子?”
福姐儿眼泪又漫上来, 倔强地不肯落下, 别过头道:“皇上还理我做什么?由着我算了……”
赵誉咬她的肩, “胡说!朕怎能不理你?顾淮生心思不纯, 对你生妄念,朕难道不能不高兴?于公于私,朕都该处决了他!你与朕生隙, 为了个不相干的外男!福儿, 你当朕是什么?”
福姐儿回过脸瞪着他道,“我当皇上是什么?我孩儿的父亲,我要陪伴一生的男人……我还要怎样,才能证明我对皇上无二心?皇上心里早认定了我和他不清楚,哪还理会真相是什么?将来人家想对付我,只管乱传我与谁有什么,反正皇上都会信的……”
赵誉捏住她下巴, 恨声道:“你就仗着朕疼你,什么都敢说!”
福姐儿抿住嘴唇不吭声了,赵誉见她容色艳媚,似比从前更多了几分妖态, 恶狠狠地覆在上头,咬着牙道:“你就是赌朕对你狠不下心,换了旁人,三尺白绫一杯毒酒,管它真相如何,朕落得干净。你呢?你拿乔作势,与朕闹脾气,朕还得舍脸奉陪,拿自个儿的殷勤给你当泥巴踩。”
福姐儿反唇相讥:“皇上莫一副受委屈的样儿。周贵人比我乖巧,皇上去锦春宫才好。”
赵誉捂她的嘴:“朕若真狠得下心,把华阳抱给夏贤妃养着,你这宫门上了锁,你待如何?”
福姐儿想象那场景,心头意识一派慌乱,眼泪默默淌了下来,下意识地抱紧了赵誉的腰。
赵誉总算见她屈服,按住心中狂喜,垂下头一遍遍吻她的嘴唇。
若不是顾及她肚子,今夜怎肯这样虚度。
赵誉把她拥紧,再拥紧。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欢愉之中。
再后来,福姐儿捂着脸说不出话,赵誉心里一软,声音也跟着软了下来,“好乖宝儿……莫闹了,这些日子你可知道朕多惦着你……”
福姐儿鼻音浓浓的,闭着眼不瞧他:“皇上哪里惦着我?左拥右抱不知过的多快活呢,皇上何苦到我这儿来瞧我脸色?”
赵誉低笑:“没完没了了么,行,由着你闹,朕跟你置什么气?最后苦着的人可不是朕自己?周氏的事儿,朕与你解释。……她入宫早过你,朕要宠,早就宠了,也不至于待到现在折在你一个小丫头手里。”
福姐儿虽是不闹了,却也没好脸色。
曼瑶在外值夜,听了半宿赵誉的低语。赵誉伏低做小,不知说了多少好话立了多少誓言,这才哄得美人一笑,得以冰释前嫌。
经由上回的冷战,彼此越发小心翼翼的护着对方,眼看要入冬,福姐儿又拿起了针线簸箩给赵誉打络子,绣贴身的小衣。针线局有专人做赵誉的衣裳,从里到外工序繁琐用料讲究,每季都有不少,赵誉的紫宸宫还有好些没穿过的常服和朝服。不过福姐儿手艺便是比不得针线局的绣女,赵誉也乐于穿她做的。中有两个人的小情趣在里头。
赵誉懂得礼尚往来,平素哪儿哪儿进献上来的好东西,分出合适的送到慈敬宫,余下的东西除偶尔赏了人,大多都流水似的搬到福姐儿房里。堪堪入宫不足两年,祥福宫的库房倒快要装满了。便是这样赵誉还常常不知怎么搏她欢心,但见她一沉下脸色,他就心里发慌手足无措,生怕前番的噩梦再来一回。
其实自打周贵人被禁了足,夏贤妃就知道福姐儿会有复起的一天,只是没想到竟这么快。
福姐儿如今又有身孕了,位分已做到贵妃,依着这样程度的圣宠,若诞下的是男孩儿,只怕赵誉排除万难也要把那个位子双手奉上。
夏贤妃烦乱极了,叫人带着两个公主一道去了趟慈敬宫。
天气一日凉似一日,走在宫道上入目的景致也有几分萧索。慈敬宫里有几颗高大挺直的银杏树,一到这个季节,一片片金黄色的叶子就随风拂落。它繁盛的时候是艳黄浓彩的绚目。它零落时,枝头空泛,也不过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