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姐儿昏昏沉沉睡了许久。醒来时,发觉自己躺在淡金色的帐子里。那纱帐绣有明黄色的云纹,根本不是自己能用的制式。
她连忙翻身坐了起来。
掀开帐帘,见自己置身于雕龙画凤金碧辉煌的紫宸宫后殿中。隔帘桌后,赵誉手执御笔,正在纸上走笔游龙。
福姐儿心里一顿,想到今日午后发生的事,周身一阵阵森冷。
从她走入集芳阁西配殿的一霎,那沁入鼻腔的味道一定一定有问题!否则她怎会突然有晕吐之感,浑身力气都像被抽了去?
她困惑地看着对面坐着的赵誉。如果与他直言,他会信吗?
他可是亲眼看见那孩子从自己手上摔下去的。
那是他亲骨肉,他也是很介意的吧?
福姐儿想穿鞋站起来,赵誉听见声音,头也未抬地道:“醒过来了?”
福姐儿赤着脚走下阶梯,还未穿上鞋子,头脑昏沉又是一个趔趄。
这回赵誉距她较远没能及时扶住她。福姐儿跌在床下,迷茫地看向赵誉:“皇上,我怎么了?”
赵誉搁下笔,疾步朝她走来。
宽大的手掌摊开,福姐迟疑地伸出手,任由他握着。赵誉另一手拦住她腰肢,将她托抱起来。
福姐儿软软地靠在赵誉身上,眸色迷离似醉了酒,在昏暗的屋中泛着微弱的光芒。
赵誉垂头望着她,嘴唇贴在她脸上轻轻地道:“太医来瞧过,说你是中了暑气。”
福姐儿疑惑地蹙了眉头:“这几日,我并没怎么出来晒太阳,不过今儿在外走了几步……”
她的身体她比旁人清楚,并不是那种风一吹就倒,太阳一晒就受不住的。
以往大夏天里也要往外头跑,下河摸鱼,上山采果,今年她不耐烦晒太阳,镇日就在屋里耽着。午后还饮了两碗解暑的梅子汤,如何就中了暑?
福姐儿心底有疑惑,迎着赵誉温柔的目光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一来没有证据,二来恐怕牵扯出来的人会不少,绝非赵誉乐于瞧见的。
福姐儿摇了摇头,自嘲地笑道:“也许,是我身子出了什么毛病。”
赵誉扶着她坐回帐子里,温柔地道:“朕很担心你,放心不下,把你带到朕的宫里来,一面理事,一面瞧着你,这才能安心。”
手顺着她腰侧滑落在她小腹上,抿了抿唇,苦笑道:“朕适才真的很担心。知道你不是那种身子骨弱的,只恐你是有了孕……”
福姐儿心中一涩,在赵誉心里,也是盼着能多几个子女的吧?而且他似乎也不在意,孩子出于谁的肚子,只要有龙子,便是皆大欢喜。
福姐儿垂下头依偎在他胸膛上,闷闷地道:“皇上,徐嫔的孩子怎样了?”
赵誉叹了口气,将她松开了坐直身子,揉了揉眉心道:“孩儿无事,幸好你及时将她接住了。”
却未提福姐儿将她摔落一事。
可为人父母的,又怎会不怪罪那险些伤了自己孩子的人?
福姐儿从他怀里挣出来,蹲下去行礼道:“皇上,今天的事,是我一时疏忽大意。”
赵誉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温言道:“起来吧。朕不怪你。”
今日事不查清楚,在赵誉和她之间终是个结。她要的是自证清白,而不是他宽容大量的不怪罪她了。
黄德飞忽从外头急匆匆走了进来。
瞥见福姐儿已醒了,话到嘴边顿住了,犹豫地看向赵誉。
赵誉抚了抚福姐儿的头发,站起身来随黄德飞走到外间,黄德飞低声道:“小公主吓着了,这一晚哭闹不休,适才集芳阁传了太医,乳娘服了药再哺育给小公主,到底见效慢些,这会儿哭得脸色紫涨,怎么都哄不好,徐嫔一时心急,晕了过去。”
赵誉提步就朝外走。福姐儿穿了鞋,忍着眩晕追了上去。
赵誉回头瞥见她,拒绝的话到唇边,终是没忍心出口,默许她跟在了后头。
集芳阁里外都站满了人。
太医来了好几个,有的在瞧小公主,有的在照看徐嫔。
赵誉先去了西侧殿,夏贤妃立在门前,一见赵誉来到,就回身跪了下去。
“皇上,妾身负责看顾徐嫔母女,有负皇上托付,求皇上降罪。”
这不是问责的时候,赵誉抬了抬手:“贤妃,你起来。”
跨步走入进去,一敞开门,就听见小公主嘶哑无力的哭声。沈院判亲自来了,一见赵誉就上前拱手道:“皇上,小公主发热了,皇上还是暂时不要靠近的好,免过了病气。”
赵誉不言语,越过他走入帐前,从乳娘手里抱起了女儿。
令人惊异的是,那哭闹了整晚的女婴,一投入赵誉怀里,哭声就渐渐小了。
夏贤妃含泪道:“小公主认得皇上,知道皇上疼她,不舍得哭给皇上瞧了。”
福姐儿立在门旁,瞧赵誉手里抱着婴孩的样子。他那样高大威严,又是那样温柔和气,宠溺地望着怀中的小人儿。福姐儿突然升起几分不好的预感,凭赵誉对着孩子的宠爱,只怕今天的事,在他心里没那么容易过去……
回过头来,见身后跟着曼瑶,福姐儿心中一动,退后几步在曼瑶耳边吩咐了几句。
小公主小手揪着赵誉的龙袍,小脑袋转了转,歪进赵誉怀里睡着了。
赵誉把安静下来的小人儿递回给乳娘,低声问道:“徐嫔如何了?”
夏贤妃道:“徐嫔适才晕倒了,才醒过来,担心小公主的身体,想过来瞧,妾身叫人把她拦住了。”
赵誉点点头,脚步不停地迈出门去,朝徐嫔的宿处去了。
福姐儿随在后面,走入长廊在门前被夏贤妃扯住了袖子。福姐儿回过头,见夏贤妃朝她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打扰赵誉和徐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