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1 / 2)

他们在为未知的死亡而恐惧,也因为这种恐惧而同病相怜,只是相处了几天便有了深刻的情谊。

祭祀的那天,人贩子给白十一买了一套新衣服,她穿好后还没来得及给小风看一眼便被拉走了。

她听见小风在身后唤自己,回头去看,见他瘸着一只腿艰难地想要追过来,却被几次踹倒在地上……

在凄凉的夜色下,她被五花大绑,身上坠着石头沉了湖。

本以为必死无疑,却没想到绳子的结扣会开,她挣脱束缚,硬是憋着一口气,游到枯黄的芦苇丛中,躲过一劫。

等到那些人都走了,她才游上岸去,又因寒冷浸骨,体力不支而昏死过去。

醒来是她已经在一支商队中,是一支前往西域的商队,顺便将她也带了过去。她原以为遇到了好人,却不想待到了西域境界,他们转手便将她卖了去了当地的青楼。

挨了几天的打骂,她被迫挂牌接客,被一个皮肤黝黑、虎背熊腰的客人买下一夜。

那个客人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钳制住了她,大手撤去她的衣衫,便要欺身上来。

她近乎崩溃,想要自我了断,但凄厉地叫声喊来一人,将那客人从她身上掀开,问她:“你是哪国人?”

她搂着破碎的衣服哭着回答:“封国人。”

“你皮相你错,”那人明明看着年龄也没有很大,看她的眼神却很肆意,“我救你,但你以后要偿还这份恩情。”

她跪在床上不住地磕头:“多谢恩人,十一以后当牛做马也会偿还恩人的恩情,即使付出性命……”

他给她赎身,将她带走,安排她进当地的乐坊学习才艺。

她原以为他所说的报恩,便是待她学艺有成,登台表演,帮他赚钱,直到后来才知,他所要她偿还的恩情,远不止这些,竟真的是要她的性命……

因为进宫行刺当今天子,注定的失败意味着她将性命不保。

她这一生面临过几次死亡,本该在那次沉湖中就没了性命,如今多活了几年,反倒不怕了。

况且在死前还见到了她的“小风弟弟”,见他身边有妻,贤良淑德,看起来美满又幸福,她作为旁观者,便已经十分满足。

只盼望来世,她也能做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在父母的宠爱下长大,有兄弟姐妹作伴,长大以后嫁一个普通人,平淡而幸福的过完这一生。

不像她这一生,几番坎坷,几次都以为自己活不成了,但却能奇迹般地活下来。

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这次将她从鬼门关上救回来的人叫姜渊,听他说,那晚行刺时他也在场,被太子妃喊来,这才及时控制住毒素在她的身体中蔓延,堪堪救她一命。

“你虽是救我,却也是害我,”白十一苦笑着看了他一眼,“上天总是在绝望时,给我希望,却又将更大的绝望砸下来……”

姜渊也知她接下来面对的将会是什么:“抱歉,我是大夫,只管救人,你接下来,怕确实要受些苦了。”

白十一醒来的消息很快送去了陛下和封云澈那里,其他人也陆续知道了这个消息。

封云澈第一个赶到太医院,面对全身不能动弹的白十一,思及以往她对自己的照顾,终究是忍住没有发怒,而是克制地问她:“十一,你行刺的事情,是受何人所托?”

“太子殿下,”白十一愧疚地看着他,“对不起……”

她只说对不起,别的却什么都不肯说。

封云澈知道,她与皇室并没有什么瓜葛,行刺父皇绝非出自本意,或是受人胁迫,或是为人卖命,终归要有一个结果:“十一,你若不说,我恐怕也保不住你。”

“我知道,”白十一笑了笑,眼睛平静而凄凉,“我认了。”

她身上带着两个秘密,一个是关于背后主使之人,一个是关于封云澈。他们一个是她的恩人,一个是她曾经施恩之人,她不能对不起任何一个人,只能带着这两个秘密,从这世间,彻底消失。

封云澈沉着脸看了她一会儿,纵然不忍,终于还是将侍卫叫进来,要带她去大理寺接受审问。

姜渊犹豫着走上前来,对封云澈说:“殿下,以她现在的身子状况,若是到了大理寺,恐怕不用施刑,人也撑不了几天。况且她现在身子因为毒素的残留尚还没有知觉,就算是对她使用酷刑,她也不会觉得疼的。”

“还有几天能将她医治好?”封云澈问姜渊。

姜渊也没有把握:“不好说,臣尽力吧。”

封云澈看了一眼一心求死的白十一,神情复杂道:“那就让她先在太医院继续医着吧。”

封云澈走后,齐王来太医院换手上的纱布,听闻白十一醒来,也顺便过来瞧了她一眼,还同她说了些话。

白十一的醒来,虽然没有说出背后指使她的人是谁,但也没有指认太子和她串通行刺的事情,封云澈的嫌疑算是暂时洗清了一些。

先前那些因为此事而弹劾封云澈的大臣,封云澈记下了他们的名字,准备这两日将这些大臣调查一番。

倒不是因为他小心眼要去报复这些大臣,而是他觉得忽然之间有这么多大臣弹劾他,应该是有人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只是他这一出狱,这些大臣都像是缩头的乌龟一般,对他又十分小心翼翼起来,一时也查不出什么来。

索性他也不急于这一时,便和梅幼清一起在京城中给玉夫人选一座宅院,尽快将她从云照庵中接出来。

***

姜渊新调制出一副解药,熬好了端过来要给白十一试试。

他扶着白十一坐起来,背后给她塞了两个枕头让她倚靠着,而后将药端到她的面前,吹凉了些,对她说:“多加了一些黄连,会很苦,喝完有糖吃……”

白十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拿我当小孩哄呢?”

她这一笑,有血从口中溢出,漫过精致的下巴,落在白色的衣衫上,氤氲成一朵鲜艳的血莲花。

姜渊却大惊失色:“是我的解药出问题了?”

“姜先生莫慌,不是因为你,”白十一颤抖地抬起手来,“你的解药是有用的,你看,我都能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