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事情定下来,赵璨就又见了赵玠一次。这一次主要是说一下对他的安排,询问一下他的意愿。
比如,“你是愿意让你的生母留在宫中,朕代为照顾,还是出宫建王府,将她接出去?”
赵玠选择了将他母亲接出宫去。因为留在宫里,就算赵璨厚待她,她自己心里也有心结,始终觉得低人一等,况且跟其他嫔妃相处,也不见得会开心。倒是出宫之后自由自在好些。
赵璨答应了,又道,“你如今没有任何经验,要先到海军基地接受一段时间的培训,什么时候合格了,什么时候才能出海。”他看着赵玠,“有一点我要事先提醒你,在训练阶段,不能对别人透露你的身份。”
如果知道自己训练的是十一皇子,恐怕就没有人敢真正用心训练他了。毕竟万一他受了什么伤出了什么事,谁都担待不起。
赵玠点头表示知道。
十一皇子出宫开府这件事并没有引起什么风波。毕竟他年纪已经到了,虽说要为先帝守孝,但只要不娶妻不宴饮,并没有什么妨碍。
所以不论是出宫还是出京,赵玠都走得静悄悄的,倒是跟他一贯的行事十分相似。
之后平安接到了徐文美从江南送来的信,送信的人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温成碧。她带着她的丈夫上京来了。徐文美为武学推荐的山川地理老师,就是他。
第179章
温成碧的丈夫景明,平安之前在江南的时候见过几次。虽然接触不多,但却印象深刻。
在平安看来,这是一个仿佛生活在魏晋时代的人物。随意,自在,我行我素,又天然带着一股文采风流的态度,知识渊博,对许多事情都有自己独特的见解,而且对于身外之物不甚在意。
其实对于这样一个人能不能够经营好自己的婚姻,平安持怀疑的态度。不过温成碧跟他相处得很好,后来平安也想明白了。实际上温成碧本身也是跟世俗女子不同的性子,也只有他这样的行事风格,才会对此毫不在意。
这两个人生在这个时代,好像唯有对方才能跟自己契合。
现在几年不见,两人看上去仍旧十分恩爱,温成碧身上更是彻底褪去了少女的娇嗔,转成了成熟的风韵,显然,婚后的生活十分滋润。
“看来你过得很好。”在景明跟赵璨见面的时候,平安在后面跟温成碧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安排的时候他有一瞬间感觉像是两家人见面,男主人们去说外面的正事,女主人们坐在后面话家常。虽然这个念头一出现就被平安给掐灭了,但是他心里还是很囧,所以没有多问温成碧的生活。
寒暄结束之后,他便道,“没想到来的人会是你们。”
“是我说要来的。”温成碧道,“你们都在京城,最近弄出的东西好像都十分有趣,我听说之后,早就想来了。只是爷爷不许,说我既然嫁了人,就该出嫁从夫。这一次徐先生说你这里需要精熟山川地理之人,我就替景明自荐了。他从前曾经游历过不少地方,而且还看完了家里所有的藏书,想必能够胜任。”
“景明的学识我自然是放心的。”平安说,“但有件事还得先说在前面。因为是武学的老师,所以学生们恐怕未必会像文人那样斯文懂理,还望景明提前做好准备,别被吓着。”
“他也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温成碧道,“从前还打算投笔从戎,可惜家中不允。如今能给将士们当先生,也算是能一偿夙愿了。”
“那就好。”
说完了这件事,温成碧才上下打量着平安,“我看你在京里过得也不错啊?”
这话里的意味太明显了,平安微微挑眉,“你想说什么?”
“你跟那位……”温成碧往本初殿的方向看了看,“你们现在究竟是……?”
平安但笑不语。他跟赵璨的事,按理说是不能随便提起的,不过温成碧阴差阳错的知道了,平安也没有隐瞒的意思。但是要他开口说这个话题,就绝对不行了。否则他真的会以为这是两位女主人之间的对话,总是围绕着家长里短的内容。
景明到来之后不久,冯玉堂总算是说服了狄信,于是武学便有了两位老师,总算是将基础的架子给搭起来了。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入冬之后,又到了赵璨的生辰。
如今赵璨的生辰可不像是之前那样冷清了。
现在他当了皇帝,生辰就变成了乾元节,按照从前的惯例,是整个京城都会热闹起来的。今年虽然因为先帝的丧期未过,赵璨并不打算大肆操办,但毕竟是帝王之尊,即便是“从简”,仪式与从前相比,也繁琐了不知多少。
从十月开始,各地祝寿的奏折便雪片一般的飞向京城。平安带着司礼监的小太监整理出了整整两麻袋的折子,全都是这种毫无意义的内容。
赵璨之前虽然知道多,但毕竟只是一个概念,并没有清晰的认识。这一回让平安这么一弄,他也吓了一跳,“怎么会这么多?”
“这还是‘一切从简’呢,”平安说,“要是不从简,说不准还能再多出一倍来。单是看这些奏折,我还以为大楚的官员都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呢。而且,大楚的纸卖得很便宜么?”
他的语气虽然很嘲讽,但也的确是指出了症结所在。官员们将精力花费在写这种花里胡哨的贺文上面,自然就难以顾及到自己的职责了。再者写奏折的纸是朝廷报销,乍看之下好像用不了多少,但只要想想每逢年节都要来这么一趟,一整年累积下来,恐怕也是一个十分巨大的数字。
要是用在别的地方也就罢了,偏偏是用在这里,是给他赵璨祝寿。
赵璨沉着脸想了想,第二日早朝时便命人将这两个麻袋都抬了上去,放在朝臣们面前。
“诸位卿家的心意朕都已尽知,只是如此空耗笔墨,朕却是受之有愧啊!这些纸墨若能用在别处,不知能造福多少生灵百姓。朕每思之,心中便惶恐惭愧不已。”赵璨唏嘘道。
皇帝都这么说了,大臣们还能怎么样?这肯定不可能是皇帝的错,那就都是他们的错了。
于是一个个都出列宽慰赵璨,这个说大家都是高兴才会如此,那个说如此靡费的确是不恰当,赵璨这才回转脸色,道,“朕昨夜辗转反侧,思量半晌,决心往后务要节俭,似这般没有任何内容的请安折子,贺寿折子都不许再上,违者罚铜。诸卿以为如何?”
“陛下圣明!”
其实对于绝大多数大臣来说,这个改变只是让他们有些不习惯,不过还节省了许多功夫,也算好事。只要是手里有实事做的人,都不会害怕这个。唯有那些没什么本事,文章倒写得天花乱坠,希图以此幸进的人,才会不满。
不过这样的人,满不满意赵璨又岂会在意?
之后平安发现了一件非常神奇的事情,没有了请安折子之后,每天送到赵璨这里来的奏折,都变薄了许多。——请安折子这东西,虽然没有内容,但毕竟是直接呈给皇帝的,政事堂那边也不好随便拦着,索性全都送了过来。占着每日奏折之中的大半。
这下子纵然是赵璨也觉得松快了许多。
大概是因为赵璨表现出来的强硬态度,让官员们看明白了,他所谓的“一切从简”并非只是说说而已,并且宫中也完全没有设宴的意思,众人只好将自己准备好的寿礼重新收了起来。
到了乾元节这一日,赵璨不过是早朝时受了群臣的叩拜便罢,既没有热闹的仪式,也没有设宴,就这么过去了。倒是夜里跟平安置了酒,围着炉火说了一会儿话。
乾元节过后不久,京城便下了第一场雪。
平安还是不太习惯大楚的冬天。以前条件有限只能将就,也就罢了,他并不会表现出这种不适应,勉强熬过去也就算了。现在赵璨登基,虽然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做,但是毕竟还有很多时间,而且生活水平跟过去也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平安也不再折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