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两个丫鬟见状没办法,只能跟着跑了出去。
荷枝目瞪口呆的看着空空的院子。
她知道五姑娘脾气冲动又暴躁,是个一点就燃的,可今儿的由头却是因为她,她只不过是来送点胭脂水粉,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四姑娘,奴婢还有事,先退下了。”她匆匆说道。
她只是个下人,这事儿若是闹将起来,说不定她也要被牵累的。虽然她什么都没说,可谁让她是下人呢。
四姑娘已经坐下,安静的捧着茶盏抿了口茶,然后甚至还冲着荷枝笑了下,“好,辛苦你了。”她对旁边的丫鬟使了眼色,那丫鬟上前打赏了荷枝一个荷包,“你赶紧回去吧,这东西我就收下了,你回去记得代我和大嫂道声谢。”
这才是四姑娘该有的样子。
但是这不该是四姑娘现在该有的样子。
荷枝是伺候老夫人的,和几个姑娘接触的并不多,但在她的记忆里,四姑娘却绝不是这个可以瞬间翻脸瞬间就和好的主子。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接了荷包,讪讪的点了点头,出了门。
四姑娘在荷枝走后才起身,搓了搓双手,然后狠狠揉了揉脸,冷冷扫视了一眼屋里的丫鬟,道:“也不知道五妹那边和母亲说什么,咱们赶紧去看看吧。”
五姑娘却没有真的闯入。
她跑到门口正要冲进去的时候,听见了里面传来二老爷的声音,她平常最怕的人就是二老爷,于是就怂的等在了廊下。
里面的说话声却不断的传出来。
“娘是觉得,那程氏虽是救了承朗,可到底出身低微,没家世也没见识,这样的人如何担得起咱们侯府当家夫人的重任?她是想抬了程氏做贵妾。”二老爷愁道:“可承朗却极为喜欢那程氏,还跟我和老三说了程氏极为聪慧,只要有人教,对于将军府的事情很快便能上手。他这么重视程氏,可娘却不想让程氏明儿出现在宴会上,这下子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和承朗说了。”
王氏看了会儿二老爷,叹道:“要我说,其实娘顾虑的也有道理。承朗再喜欢,可也得那人能配得上侯爷夫人的身份才是。咱们就算不贪图女方家能给予什么帮助不帮助的,可一个山里出来的姑娘,真的能管得了这侯府吗?承朗没成亲我帮着管是没什么,可承朗成亲了,我这个做二婶的总不能还一直帮着吧,说出去人家还以为我是不想还管家权呢!但那个程氏,老爷,也不是我对她有偏见,那个程氏真的不行。”
二老爷何尝不知道,管家可不是个轻松的活,就是当初王氏接手,那也是一两年的功夫才算是顺了的。王氏可是从小就请了先生教导,又有亲娘教着的大家小姐,那程氏拍着马也比不上的。
“可承朗这么些年,难得遇到个喜欢的人……”二老爷使劲揉了揉额头,道:“他从小就没爹没娘,难得遇到个真心喜欢的,如果咱们……哎,再有一个,咱们周家也不能做那说话不算话的人,承朗和程氏已经是成过亲了,婚书都是有的,如何能说不承认就不承认了。”
虽然那婚书上的名字是用了化名,可那也不过改一下就可以了。
二太太附和的点点头,道:“老爷你说的这些也有道理,可咱们也没有不承认啊,咱们还是愿意叫她进门的。她做了咱们承朗的妾,难道不比随便在山里随意嫁个庄稼汉子好?这已经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二老爷自个儿就有好几个妾,最得宠的就是生了四姑娘的乔姨娘,别的不说,就是这乔姨娘,就时常在二老爷跟前说跟了他是天大的福气。
他想到乔姨娘也是绫罗绸缎呼奴呵婢的,一般人家的当家太太只怕都比不上。他还不是侯爷呢,可承朗现如今已经是侯爷了,做了侯爷的妾,那不照样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
“是是是,你说的有道理,到时候咱们对外说她是妾,对内教导了下人对她多尊着些,敬着些,也算是报了她对承朗的救命之恩了。”二老爷想通后,脸上便露了笑容,起身道:“明儿你跟孩子们说,不用到母亲那请安了,你跟我一道去,把这道理好好的给承朗说说。”
王氏笑着点头,看着二老爷想走,忙上去拉住了他,道:“不过娘想的把柳家姑娘说给承朗,这事儿我却瞧着也不行。”
“她怎么不行?”二老爷顺势握住了王氏的手,笑道:“她这边你恐怕不好说什么,母亲极为看好她,方才在荣安堂,还叫我和老三回来了跟你和三弟妹都说说,明儿在承朗跟前说说柳家姑娘的好话呢。”
柳氏那个性子,明儿周老夫人是不打算叫她去的,她那张嘴不怕不开口,就怕一开口就成了祸。
所以周老夫人是指望二儿媳和三儿媳的。
王氏笑容一顿,把二老爷又重新按回了椅子上,挣了手出来给他端了盏茶,“老爷你喝口茶,一回来就这么多的事儿,你怕是现在还没喝口热茶呢吧。”
“还是你最关心我!”二老爷捧了热茶,笑眯眯的喝了。
王氏笑了笑,没接这个话,顺势坐在了二老爷的对面。
“我瞧承朗对那程氏是上了心的,咱们如今不同意他娶程氏,他心里肯定不高兴,这个时候提出来柳家姑娘的事,我怕会弄巧成拙,让他更不喜,这是其一。”她说道:“再来,柳家姑娘是大嫂的侄女,我有些担心两人成亲后大嫂会管着柳家姑娘,到时候承朗若是跟从前一样不给大嫂面子,我怕柳家姑娘难做。如今承朗已经是威远侯了,娶妻其实真的不急在一时,关键是还要看看他自己喜欢谁,他从前谁也看不上,可能是没开窍。如今有了程氏,知道了女人的好处,未必就瞧不上那些喜欢他的,老爷你也知道的,咱们承朗在京里可是很受女孩子喜欢的。”
王氏说着说着,面上就露了一丝苦笑,“倒是咱们家鸿哥儿,老爷才是该注意些才是,鸿哥儿今年可是二十了,也不比承朗小多少。”
二老爷原本是连连点头觉得王氏说的对的,听到王氏提起二爷,却一下子变了脸上,“他这个样子能娶谁,低门小户的你瞧不上,正经人家谁又能看得上他?承朗十六岁就上战场了,他如今都二十了,还文不成武不就的,整日就知道吃喝玩乐,我就算是想给他娶妻也不知道怎么跟人家开口试探!”
二老爷一提起这个长子那就是浑身的不舒坦。
这哪里像是他的儿子,一点都不像好吗!
王氏一听也不高兴了,“老爷,鸿哥儿再不好那也是你儿子,你总不能眼里只瞧见承朗,就瞧不见自己的儿子吧?再说如今咱们也算是侯门府第,难不成鸿哥儿想娶个好媳妇也娶不上?”
二老爷把茶盏往旁边小几上一拍,冷声道:“这爵位是承朗拿命换来的,是咱们家的荣耀不错,但却不能拿来在鸿哥儿身上去浪费!我看你有这时间,还不如叫他好好跟承朗学学,实在不行就跟远哥儿学学,你能把远哥儿教的这么好,怎么就教不好鸿哥儿了,我看你也对他上点心,他上不得战场,起码也不要整日吃喝玩乐了,我才好给他找个差事做做!”
远哥儿周承远是王氏和二老爷的小儿子,如今不过七岁,但人小却稳重懂礼。只不过从小就身体不大好,武将的路子是走不了了,但却好在他很爱读书也很会读书,如今这家里除了三房的周承宇,最会读书的就是他了。
二老爷若不是有这个小儿子,只怕恨不得夜夜都跟姨娘们挤在一起才甘心,总不能他一世英名,就只生出周承鸿这个混账。
王氏气得胸口剧烈抖动,几次张口,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她面露古怪的笑容,一点面子都不给的撵了二老爷出去了。
这夫妻俩就不能谈儿子,一谈总是这么个结果,王氏怪二老爷心里只有侄子没有儿子,二老爷就怪王氏从小护着儿子不许他管教,长到大了他管不了了,就怪王氏没有教育好。
两夫妻不欢而散,二老爷怒气冲冲的出了门,五姑娘躲在边上好半天,才敢露出脑袋。耳听着里面传来压抑的哭声,五姑娘什么状也不想告了,出去把五爷周承远拉了来,姐弟俩一起进了屋。
王氏瞧见小儿子小女儿,一手抱了一个又哭了好一会才平静下来。
二爷老出了院子门瞧见了四姑娘,脸色稍稍变好看些,问道:“你这是要去见你母亲吗?”
四姑娘看看他的面色,便猜到屋里情况不大好。因而就笑道:“不是,女儿听说爹爹回来了,特意来找爹爹的。”
二老爷道:“找我有什么事?”
四姑娘笑道:“女儿新得了一幅张山人的画,已经临摹了一副,想送给爹爹瞧瞧。不知道爹爹现在要去哪儿,可有时间?”
四姑娘喜欢画,一开始就是为了讨好爱画的二老爷的,二老爷一听这话,只觉得一肚子气都被这乖巧闺女的话打消了,笑着道:“自然是有,你叫人回去拿了,咱们到你姨娘那边用晚饭,用了晚饭咱们一起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