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1 / 2)

生产队上自己没办法了,就向部队求援了。

现在已经是张副团长的这位战友,就是带着手底下的兵去这个生产的帮着打狼去的。

这去帮了半个来月的忙,跟生产队上的人慢慢的就熟了。这才知道了那个胡子拉碴,衣衫褴褛的,看着得有四五十岁样子的不怎么说话的汉子,就是打京都来的那位知青。

也是孙芳有本事啊,为了给这个前夫支得远远的,愣是把一个三十多了的中年男性说成是知青给安排了过来。张副团长是没想到古建国托他给找的,竟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因着张副团长也不太知道这里面具体的事情,就只各方打探了一下周晓军的各方面情况。在确定了这个人就是古建国要找的人后,他也没有主动跟周晓军说有人在找他,就直接给了古建国这边生产队的地址和周晓军现状的消息。

看到信里战友说到周天宇的爸爸在那边意志消沉的样子,加上那里条件着实算不上好,而且远离曾经熟悉的环境,身边也没有个亲戚朋友的,甚至语言上都跟当地人有很大的隔阂,不用细想就能知道他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不管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应该都受了不少的苦的。

古建国也没瞒着这个事儿,等周晓淳回家的时候,他就连带着信件还有事情的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她和周天宇。

二人知道后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沉重的心情。想着当初那样意气风发,对生活和艺术充满了热爱和激情的一个大才子,如今过成这样,作为至亲,心中的酸楚可想而知了。

宁荣臻在一旁也很是为他的这位大舅哥感到惋惜,就因为遇上了那样一个女人,就因为这个特殊的时代,一个这样有才情的人就这么陨落了。叫他这个在一旁看着的人,都不禁唏嘘感叹了。

作为周天宇的姑父,看着这个已经十二岁了的大孩子埋头沉默的样子,宁荣臻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发顶,出声劝道:“天宇啊,姑父知道你心里堵得慌。但是这有消息总好过没有消息吧,起码现在我们知道了你父亲到底在哪儿是不是。哪怕他过的不那么好,但是还是好好的活着呢是不是。只要人活着,这就有希望的。你也别太难过,赶紧调整好自己,给你父亲写信吧,说说你现在的情况,也好让他放心。相信他知道你过的好,也能振作起精神的。至于生活上,你也不用担心,之前那是咱们不知道他的下落,现在知道了,以后吃的穿的多给他寄过去些就是了,别难过了啊。”

宁荣臻的话句句在理,现在的确不是他们能沉浸到悲伤的情绪里的时候了,人既然好好的活着,这就比他们曾预想过的最坏的情况要好上许多,能在这茫茫人海中找到人,他们都应该感到感恩才是。

当下,被劝着慢慢缓过来了的周晓淳和周天宇两人再不多说,马上回房给他们的哥哥/父亲写信去了。

随着姑侄俩的信件一起寄出的,还有集全家之力给周晓军准备的衣服吃食这些。

包括一些细白面、大米、腊肉在内,什么麦乳精啊,挂面啊,糕点啊,加上周晓淳给准备的两身儿冬衣还有棉鞋什么的,当然也少不了钱票这些,整整包了两个大大的包裹,才勉强装下给邮寄了出去。

这个时候周晓淳他们也顾不上考虑这些东西能不能完完全全的寄到周晓军手上了,大家这时候心里想的,都是希望这些东西好歹能多少给他的生活带来点儿安慰。这么多年失联下来,都积攒了许多的情绪,这种对亲人的牵挂和忧心,如今都是通过这两大包满满的包裹给展现了出来。

事情到底没有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

掰着指头算算,周天宇来安城也已经三年了。这三年中间,也不知是孙芳这个周家最大的敌人自己过得太好,甚至有点儿把周家人都给忘记了还是什么,总之,没有她再在从中作梗,周晓军即便被发配到了最艰苦的地方,但也正是因为这地儿太过偏远,连那个被孙芳和江红进找到并且有所交代的蒙省当地的领导,都逐渐忘记了有这么一号人的存在了。

那边跟陕省这边的情况不同,地广人稀的,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骑马在外面,或是搭帐篷或是幕天席地的,也没有固定的聚居地,大致也就是在生产队的范围内放马牧羊的工作。

平时大部分的时间里,像是周晓军这样没家没口的人,都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

所以他也称不上什么刻意被针对,毕竟连人都不好找到,上哪儿针对人去。

因为环境的限制下,大家都是四处分散的,这就造成了通信十分不便。但这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因为这里的人口大多是流动的,不方便邮递员送信送包裹的,所以大家都是去最近的县城里的邮局寄取信件包裹的,而不是通过生产队。于是这就少了一层可能被生产队上领导剥一层皮的可能。

周晓军是没想到他有一天也能收到包裹信件的,毕竟他在这地方也没什么人知道。

他最初来的时候,也不是没想过给周晓淳他们去信的。只不过在连着寄了半年的信后都石沉大海,没能收到一点儿回信。

那时他就知道了,因为孙芳的缘故,这是有人刻意盯着他呢。他寄出去的信还不知道被谁给截下了呢。

自打有了这样的认知之后,周晓军便也自发的自我封闭了起来,不再试图跟家人通信,生怕自己在信里漏出了什么叫外人知道了,或是有人拿着这东西再做出什么文章,再害了家人。

后来,他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会去再检查他的信件,只是他也没有再做尝试就是了。

一个是这里条件艰苦,被刻意针对的他在被记工分的时候本就会被压的比较低,一年下来手里也剩不下什么钱,没有那么多寄信出去试探的资本。

另外,周晓军也是被这日复一日荒芜的生活打磨的失去了希望。

他觉得自己就是全家的罪人,在这地方受苦就是为了补偿他曾经所犯下的识人不清的错误的。

因此,在这样的认知指导下,他也便再没想着去联系家人了。

直到这突然有一天,跟他勉强能说得上几句话的另一个从京都来的知青告诉他,在城里的邮局看到他的信和包裹了,周晓军这才又时隔两年多,再次踏入了邮局的大门。

看着儿子和妹妹的来信,信上说他们过得都很好,儿子周天宇和父母都受到了很好的照顾,叫他不要担心。好久都没什么情绪波动了的周晓军,在看完信后,就在自己的帐篷里放声大哭了起来。

信里提到的儿子正常的上学,身体也被照顾的很好,成绩更是名列前茅的。还有父亲母亲,虽然还是没有被摘掉帽子,但是能被安排到附近的生产队,还有熟人帮着照看,总算过的还不错。

看着这些内容,周晓军的心里突然间就轻松了许多,好似一块儿大石落了地的感觉。他心里始终怀有对家人深深的愧疚,尽管理智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但心里又总会有另一个声音一直在责怪他,说要不是因为他,全家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这内心的愧疚最后占了上风,也是导致他多年来意志消沉的主因。

但是,在收到至亲的来信,说他们过得还好的时候,这一瞬间,周晓军内心的愧疚到底是少了一些了。

再看到那满满的两包裹吃食衣物,还有钱票这些,他又似被风沙迷了眼似的再次红了眼眶。

当然了,这是被感动的,被温暖到的眼泪了。

周晓军在收到家里的信后,很快就回了信。他想知道这次自己的信能不能寄得出去。

好在这次,老天到底再没有跟他开玩笑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就收到了安城的回信。这让他无比欣喜,这代表了他以后就能固定的跟家人通信了。这一点对于一个长期一个人生活的特别孤独的人来说,算得上是莫大的安慰了。

宁荣臻当初说的话没错,周天宇和周晓淳的信的确是让周晓军再次振作起了精神。

其实不光是他,就连周天宇和周晓淳两人,也因为这最后一个让他们牵挂担心的家庭成员的复联而变得精神奕奕,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不少的样子。

因着有了周晓军的消息,双方又联络上了,周晓淳便打算把这好消息告诉给在古家村的父母。

不过她自己还是不方便过去的。于是在跟宁荣臻商量了之后,两人便决定把家里的这些事情告诉给两个儿子知道,然后让他们代表自己夫妻俩,去看看他们的外公外婆,也好顺带告诉二老他们舅舅周晓军的消息。

宁致远和宁致和两兄弟今年一个十三岁一个八岁,勉强能算是懂事了的年龄了。

之前周家出事儿的时候,家里人都瞒着两人不叫他们知道。后来周天宇来家了,周晓淳也只是跟儿子们解释是因为他们舅舅的工作比较忙,照看不过来周天宇,才把他送来跟他们一起生活的。

当时主要是考虑到他们年龄小,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家里的事情又比较敏感,万一不小心说出去,对于周老他们影响肯定是最大的。而且,当时外面的整体环境和氛围也不好,家里人也生怕他们被影响的再失去了基本的判断力。那时候真要是告诉他们,他们的外公外婆被打成人/民的敌人了,说不得没有辨别力的孩子还会厌恨上二老也不一定呢。

所以基于种种考虑吧,这事儿大家都有志一同的一起瞒着两兄弟。

直到现在,周晓军有消息了,孩子也渐渐大了。而且这么多年观察下来,孩子们在白敬龄的严抓教育下,思想上也并没有走偏。又想着毕竟是孩子的外公外婆,不好一直这样瞒着。于是,夫妻俩商量了一番后,便决定把这事儿掰开了揉碎了给孩子们说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