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屋里,苏小月打开了院门,方为从板车上下来后,提着小竹篮进了屋,那里面是给他买的纸,心中跃耀,宝贝的紧。
方河把板车缷下来,把面粉扛回屋里收好,接着把牛赶去牛棚,加了两把干草才回到前院。
院前树下,苏阿吉和袁氏带着方嫣,逗孩子玩儿,苏小月却去了厨房。
一家人都吃饱了,唯方河还饿着肚子,苏小月进厨房做拉面,面条下了滚水,她从餐柜里拿出先前做好的酱肉罩子。
这边锅里加了油,姜蒜暴香,加上豌豆苗翻炒两下后,接着把冰冷的肉罩下了热锅,滚水里捞起面条,豆苗肉罩往上一扣,一大盘面条做好,端出去往桌前一放,方河见了,闻着味儿,拉开板凳坐了下来。
筷子在面条里一搅拌,白白的面条变成淡淡的酱汁香,上面是绿油油的豆苗,看得人食欲大起。
大冬天的也只有方河一家能吃上绿油油的豌豆苗,三种芽菜想吃便吃,方家村谁能有,不是吃着腌干菜过冬,还能寻到什么新鲜菜去。
冬天的芽菜最是好销路,一到冬季,芽菜的价格就翻一倍,到了开年第一次送菜的时候,张太太指不定又会给苏小月封红,年前的那次,苏小月忙,没能跟着方河进张府,当时张太太就传了话,开年第一次进府里送菜,怎么说也要来一次的。
苏小月估摸着就是封红的事,她还欠着张府的债,怎能再拿封红,但这次去她有些私心,会把方为带去,这两日也会在家里吩咐方为写几张最好的字帖出来,至于内容,她决定由孩子自己来写,她只是提点了一下,去年学的三本书,他已经倒背如流,这么多字里行间,最喜欢的是哪一段?于是就把那段默写下来,到时还得自个儿解释给张大人听,小家伙一点就会,认认真真的描字去了。
方河吃饭一向都快,没多会儿就把面吃了个底朝天,好在苏小月已经习惯了他的食欲还有他的速度,坐一旁等了没多会儿,见他吃完便上前收拾碗筷。
方河跟着她身后进了厨房,高大的身子靠在门框边上,望着苏小月忙碌的身影,说道:“月儿,想不想去看猴子窝?乘着这几日悠闲。”
苏小月猛然抬头,着实有些心动。
方河看到苏小月这表情就知道她动心了,于是接着说道:“我看了看天气,这两日都是晴天。”
“你还会看天象了不成?”
方河微微一愣,想了想说道:“你不信?”
苏小月从窗户边斜望向天空,繁星点点,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你真的带我去看猴子窝?”苏小月忍不住再次确认一遍。
“当然去,不过你走得慢,恐怕一日不能来回,我带上两张兽皮去如何?”
方河试探的问。
“地上有水气,这天气恐怕会着凉。”苏小月有些担忧的说。
听到这话儿,方河的心思越发的活洛,小媳妇这是同意了呢,“你要是不介意,我们住树上去。”
“树上?”苏小月惊了一跳,“过一下睡着了摔了下来。”
“你想多了,山里不知有多少百年老树,枝桠盘根交错,只要寻到好位置,睡在上面时铺上干草,还挺舒服的。”方河诱惑道。
“还有这回事?”苏小月这下彻底动摇,“可是家里还有孩子……”
“我这就同娘说一说,娘定然会同意。”方河转身就出了屋。
苏小月三两下整理好厨房,出得屋来,就见方河跟苏阿吉正聊得开心,袁氏在一旁偶尔插上两句话,接着引来一片笑声。
苏小月上前,袁氏招了招手,“月儿过来,大河在讲他以前跑镖的事呢。”
今个儿居然还讲起了跑镖的事来了,那敢请好,苏小月对外面的世界简直是太好奇了,她来到这时代就在这个小县城里转悠,哪儿也没能去,为着三餐柴米油盐,日子过得飞快。
苏小月加入后,方河的话停住了,袁氏摧促他,“接着后面怎么样了?”
方河讲的是一次押货遇上山匪的事,那次他们一起跟着去的有四位镖师,方河算其中一个,也是这样繁星点点的夜空,天气有些冷,营地里四位镖师轮着守夜,没想半夜山匪来袭。
正好遇上方河守夜,他看到点点火光就发现了情况,他便把另外三位镖师叫醒,没有惊醒营地里的其他人。
四个人轻身上阵,摸黑潜入草从中。
他们一向警惕,每次扎营入夜前,都会选有水草地方做依靠,这样他们就会在水草中下套,都是穷苦家里出来的猎手,对山林地势最是熟悉。
两人结伴,分两处偷袭,匪头正带着兄弟往前冲,以为自己已经很隐蔽小心,没想四人在黑夜里摸黑把人给晕在水草里,又有山匪踩上了陷阱,闷不哼声的掉坑里去了。
前面匪头没发觉,后面已经损失大半。
方河几人来了兴致,决定逗一逗那山匪头儿,几人伏在草里人,其中一人会模仿虎啸,凭空一声虎啸,吓得山匪们四处逃散,那山匪头儿更是吓得屁滚尿流,几人尾随其后,跟着闯进了山匪的老巢。
刚好说到这儿的时候,苏小月便来了,袁氏按耐不住,追着问。
苏小月端着下颚,笑道:“大河,你快讲讲,娘正听得欢呢。”
在小媳妇面前方河居然有些不好意思,顿了顿还是接着说了起来。
到了山匪的老巢才发现这山匪也是个穷窝子,里面妇儒老小,饿成了皮包骨来,也是连口吃的都没有,看到这样的山匪窝,几人连挑匪窝子的兴致都没有了。
那山匪头儿事后觉得有诈,带着人还想冲下山头去瞧,没想撞上方河四人站在寨子口,正打量里面。
一时间照面,大家要动起手来,方河几人已经失了兴致,这也不是什么真的山匪窝,只不过是一些逃荒的村民集结在了一起,人多示众,打起了过往商队的主意,他们这个月出寨十次,有九次被吓了回来,这次被方河他们这么吓了回来却还是第一次,前面几次全是商队实力太强,不是人家对手,探了一下敌情就不敢上前了。
这次乘着夜里行动,以为能得手,没想也遇上了他们四个内行人。
这样的村寨谁还能下得了手,几人反而把身上的银钱给了那个山匪头子,叫他们赶紧离开,再这样守在这儿,总有一日被人家杀个精光,做什么不好做山匪,殊不知这往来行商的手里都有人,岂是他们几个村民能打得过的,别到时丢了性命。
好在这些人也识时务,没有硬着上,今个儿是遇上了他们,要是遇上别人,连累整个寨子的百姓。
听到这儿,一家人都沉默了,没想外边世道这么乱,生死一线间,人命如此不值钱。反观方家村穷是穷了些,却是个平静的地方。
“以前四处走,能知道不少事儿,南边雨水多有涝灾,北边田地干枯,有旱灾,等等,听得多了,人也麻木了,时不时看到有出外逃荒的庄户人家,身上的衣裳一个补丁接着一个,有些甚至衣不遮体。”
“躲入城里做乞丐,不是被城里醉汉打,便是被东家打,再不然便是乞丐窝里也欺负人的,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能保命就是好日子。”
“那时我们做为镖师,一个月有二十两银子,有时候挑了真的山匪窝子,还能捞一笔小数目,但大头得入公帐,就这样栓着头颅跑了一年又一年,积下了银子,有的回家乡娶妻生子过上了平静的日子,有的一年管一年,往花街柳巷一窜,用命换来的银子就这样轻轻地花了出去。”
“有好些人到最后孤零一人,没家没室,连自己的家乡都好几十年没有回去,反正家乡也没有亲人了,没得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