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淌得很慢。
他拖着她一道倒在田埂上,被庄稼遮住身影。
漫无边际的山野。漫无边际的天。
并头躺在地上,就这么瞧着天空发呆。纸鸢飞的很高,在这宁静的时刻,两人谁都没有说话破坏气氛。
半晌他在伸出手去,搂着她轻轻吻她的唇。
“若是与我回去……”
她推开他,坐起身。她不想谈。不会有结果。
赵晋按住她肩膀,认真看着她的眼睛,“你不想去浙州,还是不想进赵家的门?”
本来两人都是有默契的,她以为他也会明白,原来不是,他太自信了,觉得她一定会听他安排。
“我去做什么?”她反问。
“做什么?与我和安安在一起,那才是你的家。你想做生意,赵家几百间铺子,你想要多少有多少,为什么一定在清溪那种小地方?”
柔儿望着他,一瞬觉得有些陌生。——不是陌生,是从前那个瞧不起她的赵晋,又回来了。
她推开他,站起身来。
赵晋手搭在膝头,沉默良久。他脸上闪过一丝恼怒,但很快被无奈取代。
他站起身,拖住她袖子将她抱住。
“罢了,你想回清溪,就回去好了。日子还长,我不强迫你。你别又想着我们是不是不合适,又想走,我不许你想。”
第95章
前头就是浙州, 分叉路前车马驻足。
往西北十五里,便是清溪镇。向南三里,就是浙州城门。
赵晋没有下车, 福喜躬身扶着柔儿坐上回清溪的轿子。他心里觉得惋惜, 本以为经由这一路相处, 爷和陈掌柜之间的心结许就了了, 往后就全是和美团圆的日子, 不知为何, 陈掌柜偏要再回清溪, 而爷竟然也同意了。这两人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实在不明白。但两人讳莫如深,他也不敢多问。
他嘱咐柔儿注意脚下, 吩咐那领头的轿夫,“瞧着陈掌柜进了门儿再走, 然后你赶紧回来回禀,免得爷记挂。”
两个轿夫都点头应了。福喜又笑着对柔儿道:“您慢着点儿, 甭着急,过几日想大小姐了,就派个人来说一声, 小的们提前准备好车马,过来接您。”
柔儿跟他道了谢。然后撩帘上轿。
赵晋没下车来送人, 柔儿也没回头作别。俩人究竟什么打算, 金凤福喜等人一概猜不出。
她走这些日子,孔绣娘因为孔哲失踪一事病倒, 生意做得不及从前好, 账面也有些不清楚, 打她一回来, 要重振铺面的生意,重新理账、联络那些旧时的客人,忙得脚不沾地,有很长一段时日没有去浙州。
过几日,孔哲与方姑娘相看。方姑娘很宽厚,没有追问上回孔哲失信没有前来的缘故,两家的亲事就这么定下来。
柔儿冷眼旁观,见孔哲闷不言声,就知道他心里还没放下秀秀,寻个没人的时候,柔儿忍不住问他,“你可想好了?是真心想和方姑娘一块儿?若是将就这么过一辈子,对方姑娘也不公平。”
孔哲苦笑道:“我知道对不住她,方姑娘很好,是我配不上,我会用这一辈子去补偿她,待她好。陈姐姐你放心,我既然回来,定会收心,不会再为从前的事踯躅不前。我会好好过日子,报答方姑娘,报答我阿姐和阿娘。”
柔儿觉得戚然。替孔哲,也替方姑娘。
可生活是别人的,没她插手的余地。
她没有再多问,只是过一阵子,听说方孔两家定了明年五月的婚期。
孔绣娘的病彻底好了。她本就是心病,孔哲回来了,自然不药而愈。她开始着手替方姑娘绣嫁衣。
柔儿回来不久,在京城定的那批货就到了。
听说是京城最时兴的花样布匹,销路很好,很快就被抢购一空。柔儿给京城那边的布行去信,约好了第二批货。
同时,柔儿还发觉有个人影,不时会到铺子后巷打转,停在窗下,跟什么人喁喁低语。没过多久,她发觉那人是林顺。
林顺不是来找她的,是来找孔绣娘的?
柔儿瞧着孔绣娘带着红晕的脸,和提起林顺时不大自然的表情,她蓦地明白过来。
孔绣娘很抱歉,觉得自己是趁虚而入,抢了柔儿的人。
她迟疑着,想寻个机会跟柔儿说声抱歉,想把一切解释清楚。林顺也很煎熬,他和孔绣娘之间是怎么开始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他明明答应了陈兴,要好好护着阿柔,是他没做到,他觉得很抱歉。
柔儿明白两人想什么,不等这二人鼓起勇气来找她解释,她就在某日赵晋来到清溪时,和他同车出现在陈兴店前并刚好被陈兴等人看到。
这无异于投入了一颗巨大的石头在平静的湖心。
家里人都很吃惊,知道她当初离开时有多坚决。
陈兴很沉默。其实当林顺被关押,被赵晋的人救出来后,他就直觉妹妹和赵官人之间是不可能断了的。
他很煎熬,一方面是害怕妹妹又是为了家里更好过而再次委屈自己去给赵晋做小,一方面又恨自己没用没法真正护住家里人。
花朝节、寒食节依次过去,转眼就是端阳。
京城布行的第二批货就是这时候运到的,柔儿在仓库里忙着卸货点货,陈兴提着两坛自酿的酒去了趟浙州。
赵晋没在家,也没在青山楼。他等了半日,傍晚福喜才把赵晋请到青山楼去见陈兴。
赵晋很客气,一口一个“陈公子”,命备了丰盛的酒菜,不断让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