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的她很贪心,她想做大生意,想赚许多许多的钱。萧氏不同意,投入新铺子的钱就不能把萧氏那半银子用了,她自己手里的数目有限,要在镇上开一家大的绣坊,至少得几百两银子。
看来只有暂时放弃了。
她有点灰心,起身去了后堂。
后堂休息间里有两张小床,她在自己的床上躺下来,抬手遮住了眼睛。
枕下有什么东西,突兀地硌着她的后脑,起身把枕头掀开,看见下面躺着一只熟悉的锦盒。
她没打开过。一直没有打开。
指尖沿着锦绣纹路抚下去,拨开搭扣,将细长的盖子推起。
里头好好的躺着一对掐丝亭台楼阁的赤金宝钗。
那天他们不愉快地吵了几句,他把盒子丢在桌上,她也忘了要追出去送还。这东西一直收在这里,他送的,自然不是凡品。
他随手一挥送出的礼,都够普通人赚几年……
有钱有势,能救人命,也能买来尊严,能把人踩在脚下肆意对待,能挥挥手就把人当礼物送了。
大概是为此,她才特别想要赚钱。
她把盒子放回去,站起身整了整衣裳。
她决定还是要开镇上的店,大不了她自己想办法筹钱。
晚上,一家人聚在一块儿,陈兴把一只钱袋子放在桌上,沉声道:“这本是给你攒的嫁妆,你想好了,这就用?”
柔儿道:“本不该麻烦哥哥嫂子,好不容易开了店,手头宽裕些,却还要周济我。这钱算我借的,一年为限,这店要是开不来,我就再不想这条道了,安安心心留在哥哥铺子里做点心。”
陈兴摇头:“哥不是这个意思,当初开店买铺子,本就是从你那儿借的,连一开始的本钱都是卖你才得的,这铺子里里外外全都是你的,赚的钱自然该给你随便用。”
这话提起来,柔儿心里就有点难受。
她走的时候,没拿赵晋的钱物,买铺子的钱也补上还了。但她还是心虚的。没有赵晋,就没有他们一家人现在的生活。这也是为什么,她不敢争安安,也一直念着他的恩情盼着他好。
他对她是有恩的。
林氏瞧她脸色不好,忙给丈夫打个眼色,“阿柔,这钱你安心拿着,你是个有主意的,见识也比我们强,你要干什么,尽可大胆的去做,不用顾忌太多。店里不忙的时候,就叫你哥跟我哥去街上转转,找个合适的地儿,谈好价钱,你到时候等着去布置就行,一家人一块儿使劲,日子保准越过越红火。”
家里人支持,柔儿就安心不少。回屋数了数陈兴给的钱袋子,里头碎银子加上银票,约莫有二百多两。赁个店面是够了,可是还要布置,要进货,要请人,要打点官府……好多焦头烂额的事。
陈婆子趁着没人,进了柔儿房里,“闺女,我跟你爹也攒了些零钱,都是你哥哥嫂子给的,你拿着,虽说没多少,可添补添补小件儿东西也成。”
柔儿鼻中发酸,她这样折腾,家里人没怪她,都把自己傍身的钱拿出来给她用。他们就不怕被她浪费了,一去不回吗?
做生意有风险,风险是很大的。连她自己也不确定这条路到底是不是对的,不过是硬逼着自己朝前走罢了。
柔儿一边筹备着新铺面的事,一边忙活着县里铺头的生意。
对面饭庄里那对夫妇回乡去了,康家堡的人接手了对面的铺子,开了间鞍鞯行。
康如虹时常站在门前,翘首打量对面的铺子。
连她都发觉,对面那姓陈的女掌柜比原来清瘦了。不仅瘦,还憔悴,可能是太忙了,被生活磋磨得没了原来的风韵。若是现今赵晋再来,保准不会再瞧她一眼。
康如虹后来也懒得注意她了。
那天是八月中旬,柔儿去了趟镇上,跟一直给她供货的绸缎庄说好,预定了一批新货。
回到欹县时天已晚了,着急要把今天带着的钱还回账上,就去了铺子里。
远远瞧见铺头的灯火,知道康氏还没闭门,她加紧脚步过去,手刚触上帘子,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哭声。
她手一顿,瞳孔猛缩。
下一秒冲入里头,一眼看见金凤坐在店里,怀中抱着个孩子。
她眼睁睁瞧着那孩子。
瘦了,哭得脸都红了。
她扑上去,没走稳,脚一软跌在地上,攀着金凤的膝盖,张口唤道:“安安……”
金凤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姑娘,您先起来。您别激动,瞧吓着大小姐了。”
柔儿点头,抹着眼睛道:“是,是。”
金凤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把她搀扶起来,柔儿颤着手把安安接过来,脸颊贴着孩子的小脸,紧紧的圈着她不放。
她没想到,真没想到,自己能这么快重见孩子。
金凤瞥了柜台后的萧氏一眼,后者会意,笑着道:“你们慢慢聊,我去后堂弄口吃的。”
萧氏撩帘去了里头,金凤才道:“大小姐哭得厉害,嗓子也坏了,喂药也喂不进,换了多少个乳嬷嬷,都哄不好。大夫说,再这么哭下去,怕要落下大毛病。爷也心疼得不行,奴婢求了几回,说要接您过去,爷不同意,奴婢又说,把小姐带回来给您抱抱,看看能不能哄好,爷没说话,奴婢猜,爷是应了,所以急急忙忙就叫人备车过来了。等了您一日,总算把您等到了。您瞧,大小姐果真不哭了。”
母女连心,血缘本就是很奇妙的东西。
安安眼里还含着未干的泪,却是睁大了眼睛盯着柔儿不放,还抬起小手,要摸摸柔儿的脸。
听说她哭了十几日,柔儿怎能不心疼。
赵晋待闺女,总算不是铁石心肠,他也不忍心,竟打破原则准金凤把安安带过来给她瞧。
金凤道:“一时离了您,大小姐不习惯得很,姑娘,您不能回头吗?爷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