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娘忧心忡忡,瞧着小厮远去的背影,悠悠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官人不知此刻何在,这般急急忙忙出走,我实在放心不下。”
四姨娘瞧了眼天色,“这还不到傍晚,天都黑成这样儿了,可惜了我新做的春衫,还没取回来呢,这要去清溪庄子上住着,也不知多久能回浙州。”她连连叹气,十分可惜自个儿还没见着了春衣。
大姨娘哑口无言,看来为官人忧心的,只有她一个。四姨娘的心思,不知什么时候,就不在官人身上了。
片刻,就见小厮提着个包袱,边走边回头催促,“太太,快点儿,再晚城门关了,可就走不了了。”
卢氏迈着优雅的步子,甚至含了一抹笑,随在后面,缓慢而轻快的走着。
大姨娘忙下车来,“太太,奴婢扶您。”
四姨娘端坐在车里,朝外翻了个白眼。
卢氏轻声道:“劳烦你了。”
大姨娘受宠若惊,“不敢,服侍太太,是奴婢本分。”
三人各自坐进车中,一路无言。
马车驶得飞快,卢氏放心不下,撩帘瞧了眼卢府方向。也不知哥哥嫂嫂瞧见字条,有什么反应,会不会离开。
不过,他们这些姓卢的,算是赵晋最大的把柄,若给人拿住了,探究出当年之事,赵晋性命不保,镇远侯也难辞其咎。赵晋就是舍掉半条命,也得保住她哥哥。
所以她并不是很担心。
赵府的马车驶出城的同时,福喜快步上了青山楼二层,“爷,薛先生被放出来了,已经着人送他们全家出城。他婆娘头上虽伤重,好在捡了条命回来。”
赵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福喜又道:“爷,您不走?”
赵晋笑笑,推开窗,指着下头黑压压的枝头:“遍地眼线,走不脱,他们也不会容我走。”
福喜叹了声,“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如此坐以待毙,迟早被他们织罗罪状,镇远侯那么大个官儿,说下狱就下狱,小人是担心,万一他们决心撕破脸……”
他的担忧,与郭子胜如出一辙。只要进了衙门大狱,对方一定会想尽办法撬开他们的嘴。
朝廷那些大官相互倾轧,往往最受累的就是他们手底下的走卒。何况赵晋不是官员,只是个商人,拿他开刀再合适不过。
赵晋坐在椅上,闭上眼,默了一息。
片刻,福喜听他问道:“月牙胡同那边,料理好了不曾?”
福喜打起精神,应道:“契书给了陈姑娘,说爷要收回院子,她几乎没犹豫,立即着手收拾东西。”
赵晋笑了下,“自然,她是早盼着这日了。安安怎样,乘马车,不知惯不惯。”
他声音渐渐低下去,像自言自语。
福喜欲言又止,打量他神色,见他无比坦然从容,话到唇边,到底生硬地咽了回去。
爷行事向来周密,既走到了这步,定然已想好了下步棋,他不该问,安心候令便是。
车马驶出浙州城,柔儿撩帘回望这座繁华的城池,与此地告别,与昨日挥手。
她曾在此遇见一个俊朗不凡的男人,尝过心动滋味。也吞咽过心痛的泪水。
此刻,一切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安安在她身边。
而她,也将有新的生活。
第51章
三月初晴, 晚春依旧是到了。
柔儿是被一阵哭声吵醒的,不等她爬起来,婴儿已被一双手接过,抱起来哼唱着儿歌, 耐心地哄着。
柔儿坐起来, 掀开帐子, “嫂子,您放着, 我来吧?”
林氏笑笑,回眸道:“你安心歇着,有我呢。你没经验, 你侄儿可是我带大的, 你还不放心我?”
一手抱着安安,一手搭在柔儿肩上, “你再睡会儿, 别起来。”
柔儿也着实很倦, 她点点头,躺回了帐中。
外头有人在沿街叫卖,细听, 是卖花的货郎。姑娘们早起梳头,有时会买两朵鲜花戴在头上。
一声一声,烟火缭绕,皆是市井的味道。
柔儿闭上眼睛,又睡着了。
院子里, 林顺挑了两桶水, 倒在厨上大锅里烧热了, 朝店里帮忙的小丫头扬了扬下巴, 道:“待会儿大姑娘起来,把热水拎进去。”
小丫头笑笑,“林大哥,您对大姑娘可真好。”
林顺蹙了蹙眉,“胡说什么?”他心虚得很,不敢瞧丫头的眼光,忙退出厨房,快步去了前头。
小丫头笑得前仰后合,她这么打趣林顺不是一两回了,一提到大姑娘,林顺就脸红脖子粗,说话都不自然。若说这里头没猫腻,她可不信。
不过说来也怪,这陈大姑娘既是个姑娘家,又怎么会抱个孩子回来?若不是姑娘,又为什么住回娘家?难不成,被夫家休了?
不过她并不敢多问,陈家林家,都对大姑娘的事讳莫如深,她也惯会瞧眼色,自然不去讨这个嫌。
又过半个多时辰,柔儿彻底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