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臂收得格外紧,将她牢牢禁锢在臂弯中。
这一瞬天地再无颜色,时光不再流转。车内这密闭空间,便是他和她所拥有的全部。
可意外总是来得猝不及防。马车行驶缓慢,正要绕过转角,忽然一匹黑色骏马从斜刺里穿过,发狂一般撞向赵晋和柔儿所在的车厢。
福喜目眦欲裂,用尽全身力气大喝:“爷,小心!”
赵晋在昏暗的车内,骤然一悚。
一切发生太快,就在电光石火间,那马没命地撞上了车厢。
“砰”。
一声巨响,引得尖叫声无数,人潮四处狂涌。
有人在喊救命,有人在大呼快跑,那疯马撞上车后尚又癫狂地奔了一段,才在悲鸣中倒在街心。
车厢受到巨大的冲力,赵晋只来得及伸出手臂,用臂膀和背脊撑出一片狭小的空间将怀里的人护住。
他们倒向一侧,雕金车帷不过是几根竹木支撑,又宽又厚的车辕都被撞断,又遑论那不堪一击的车壁。
车帷散开,赵晋抱着柔儿滚在地上。
他背脊着地。怀中紧紧抱着惶恐无措的柔儿。
那一下很重,马匹全力的一撞,血肉之躯如何抵御。他背部在地上摩擦滑行了好远,才勉强定住,不及反应过来,那散掉的车壁又朝他们砸过来。
赵晋咬牙撑起尚可行动的左臂,用手掌挡住倒下的车帷。
福喜匍匐着爬过来,哭喊道:“爷,爷您怎么样?”
赵晋唇上没有一丝血色,脊背上的皮肉已然裂开,左下臂骨头折断,抱着柔儿的那只右臂手肘重重擦在地上,血染红袖子,伤得极重。
柔儿背对他被他抱在怀里,战战兢兢反转过来,“爷,”她唤了声,眼泪瞬间涌出来,“您……您……”
她话未说完,陡然顿住话音,浑身僵硬。
赵晋惊恐地瞧她扶住肚子,然后……
福喜跌坐在地,早已吓傻了,“血……陈姑娘,血……”
柔儿低下头,看见自己掌心粘稠赤红的血液。
那一瞬大脑忽然空白一片,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多的血,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这么多?
巨大的恐惧攥住她心神,那可怖的绝望赵晋感同身受。
喧闹的街头,嘈杂的声响,人潮和声浪都在远去。
他目光顺着她呆滞的眼睛,满是泪痕的脸,一路瞧向她微突的腹部。柔儿有一瞬失神,她仿佛看见一元大师那双锐利如电的眼睛,正沉沉盯视着她的肚子,那目光让人感到,特别不舒服,特别的害怕。
此刻……
赵晋右臂撑住她,将她推离自己,他视线下移,入目是她被血染透的裙子。
原本粉白颜色,此刻满是血污。
那么多、那么多的血……
柔儿被泪水模糊的眼睛顺着他视线瞧过去。
她腹部之下,他右腿正中,一根断裂的竹木穿透健硕的肌肉。
福喜惊恐地捂住嘴,下一秒扑上来跪在赵晋身侧,凄厉地喊道:“爷,爷!”
第35章
雪落无声, 遍地银白。
红的血点,白的雪花,在模糊的视线中交汇成令人心碎的杂乱, 柔儿扶着赵晋的肩膀, 眼泪不住往下掉。福喜抹了下眼睛, 扬声唤人来扶赵晋。
赵晋意识尚清醒,抬起右手抹掉柔儿腮边的泪珠,雪白的脸蛋被他手指上的鲜血染红,然后被新涌出来的泪水冲刷掉, 形成一条鲜明的水痕。
“别哭, 不妨事的。”他扯开唇角, 还朝她笑了笑。
凑上来两名侍卫, 本架住他的手臂将他搀起来, 待瞧清他血肉模糊的伤, 他们便顿住了。
无处下手, 手臂、背脊、大腿,没一处是好的。
赵晋闭了闭眼睛, 令道:“福喜扶我起来。”
福喜“哎”了声,从他腋下横臂过去,避开他折断的臂骨将他扶住。
他借力站起,腿上麻木, 连疼都觉不出。只是被人搀扶, 扯动背上的裂伤, 他闷哼一声,压抑住吟唤, 额上青筋直跳, 一层层汗水从额头上渗出来。
“……”赵晋张开嘴, 还欲再说什么,忽然眼前一黑,朝前跌去。
他颀长的身形倒下,像座轰然倾覆的玉山。
柔儿眼前银线云纹浮动,见他落在侍卫背上,断木刺眼地穿过衣袍,印出一大片骇人的血印。
那鲜血还在淋漓的流淌。她脸色惨白,一阵阵眼晕。
福喜担心再生变故,留下二人查看现场情况,虚护着柔儿,随在背着赵晋的侍卫身后,穿过狭窄的胡同,抄小道去往新杨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