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娘吓一跳,赶忙跪下去:“是贱婢僭越,爷恕罪,爷恕罪。”
赵晋没理她,站起身径自朝后头睡房去了。
二姨娘忍住泪意,勉强爬起来逃了出去。
折腾这么一场,天色都快亮了。上院的秦嬷嬷提着灯,从屋外走进来,笑意藏不住,“太太,咸芳苑那头闹这一场,把爷气着了,喊了账房管事的,去给四姨娘算账,要问她陪爷睡三年,得给多少钱呢。真真是解气。”
侍女从帐子里扶出个纤弱的美人,瞧来二十多岁年纪,素面朝天,穿着霜白罗衣,头发披散一半,另一半青丝用素色缎带束着,瞧打扮,像是热孝在身,又像是代发修行的道人。
这是赵家正房太太,赵晋的发妻卢氏。因身子不好,常年用药,屋里一股散不去的药味。
秦嬷嬷走过来替她梳头发,笑着道,“要我说,是那狐狸精自寻死路。爷儿们哪有那不尽的好性子容着她闹?肯哄你疼你,那是还新鲜着呢,时候久了,哪有不厌的道理。这回我倒要瞧瞧,那尹留仙往后还好不好意思出来见人了。”
“行了。”卢氏推开秦嬷嬷的手,淡声道:“这些事儿,往后别在我跟前说。谁得宠,谁失意,我一概没兴趣。明儿知会各院一声,就说我要斋戒,这些日子莫要来我这儿晨昏定省了。”
秦嬷嬷下意识道:“这怎么行?四姨娘不服管,大姨娘仗着自己是老人儿,不把太太放眼里,要是连晨昏定省也省了,这家里哪还有规矩?”
卢氏冷笑:“商贾之家,本就没规矩,装什么高门大户呢?你只管去传话就是。”
秦嬷嬷知道劝不动主子,叹了声,只得应了。片刻又道:“今儿爷在家里住,人就在书房,太太服个软吧,请爷来房里坐坐……”
卢氏扔了手里的梳子:“你烦不烦?”
秦嬷嬷不敢再提,躬身退了出去。
卢氏回身瞧着镜中的自己,窗外灰蓝的天,才现出一点点光亮。她头顶那片阴云,却永远没个消散的时候。嫁了商贾,做了商人妇,她这辈子,还有什么好在意的呢?有一天过一天,且混日子罢了。
——
年关将至,这是柔儿在外头过的头一个年节。
何厨娘告假回乡,跟家人团聚去了,院里就剩一个金凤,一个守门婆子跟小厮发财。倒也不算冷清。
赵家那边,福喜来送过两回东西,先头是拉了一车肉菜瓜果,后头是送了几件新做的衣裳首饰。
这算是个信号,说明赵晋并没忘了小院,没忘了柔儿。
可是自那夜他去后,到底没再来。柔儿有时躺在床上想,想忆起他的脸,都觉得有点难,有点陌生。
柔儿亲自下厨,做了八样菜,温两壶酒,跟金凤他们一块儿过新年。
除夕夜一块儿守岁,也热热闹闹。
赵晋是年初六过来的。
他来时院里正热闹,几个人没大没小的凑在屋里摸牌,连他来了也不知道。
赵晋倚在门边,打量炕上坐着的女孩儿。
看来他家伙食真不错,那豆芽菜似的黑瘦姑娘,如今可算是大变样。
不但养白了,还圆润不少。
那晚他摸过的小果子,现时有点鼓溜溜的趋势。
柔儿就察觉到一束非常热烈的目光逡巡在自己身上,她一抬眼,正对上赵晋的眼睛。
金凤发财等人也这才发觉赵晋到了,忙不迭过来请安行礼,想到这会儿年节,纷纷跪下来叩头道吉祥话。
赵晋从袖子里摸出几只红封,随手赏了人,目光黏黏糊糊看过来,抱臂道;“你呢,不给爷拜个年?爷准备赏你呢。”
不知怎地,柔儿一下子就想到那晚。巴掌大的小脸霎时一片红,眼睛都不敢抬,磨磨蹭蹭地下了地。
第6章
赵晋立在门边儿,瞧着柔儿朝他走近。
她如今礼仪学得不错,行礼的姿势板板正正,小脸紧绷,一副生怕出了错的模样。
“祝官人身强体健,长命百岁。”
赵晋没料到她的吉祥话说得这样“朴实”,稍稍怔了下,旋即笑出来,“行,心意我收到了,伸手,爷有好东西赏你。”
柔儿在他面前难免紧张,手在袖子底下攥了攥,才颤颤巍巍的摊开手掌朝他伸去。
赵晋抓住她那只手,陡然扯近,令她掌心贴在自己衣襟,另一只手勾住她后腰,将她往前一带。
柔儿红着脸跌到他怀里。
他声音暧昧极了,嘴唇几乎贴在她耳朵尖上,低低地道:“东西在我衣兜里,自个儿拿出来瞧瞧?”
柔儿手像被烫了一般,慌得想收回去,赵晋哪里会让她溜掉,攥着她那只手不放,笑道:“怕什么?”
他贴近,张开齿关,轻轻衔住她的耳尖,“怕我啊?我又不吃人……”
最后几个字,像只轻飘飘的羽毛,刮蹭在她耳际,麻麻痒痒的,想把他推开又不敢,想逃掉又挣不过。
柔儿心砰砰跳,这般近距离贴着,她能嗅见他身上淡淡的酒味,还有些许脂粉香。看来他适才不仅喝了酒,还有美人在旁陪坐。
柔儿垂下头,睫毛覆下遮住眼底的光。
赵晋逗她几句,就松开了手。天色还早,且他也不是为发泄而来的,实在心里烦闷,想找个安静之所歇一会儿。
年节期间,他比平素还忙,没完没了的请客吃饭、迎来送往,族里亲眷上门,各房姨娘的各种亲戚要来磕头送土产。他好性儿,一向给人几分脸面,更不会在这上头亏待自己家里的女人,从腊八到初六,散出去的赏钱都有五六千两。
今儿实在头痛,出来躲清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