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纵是喝这药,都花去了小半个时辰。
他一直在咳,根本就没法好好喝药,月连笙在旁守着他,见着他稍稍缓和些便喂他喝下一口,却也不免他会将汤药给咳出来。
好不容易喂他喝完汤药,夜已然深沉,他仍在断断续续地咳着,绿屏打来温水,月连笙细心地为他擦脸并擦了身子,再将被汤药弄脏的薄被给换了,末了将换下的薄被拿出去给绿屏让她泡着待明日清洗,当她重新回到屋里时,夏温言已经靠在软枕上睡了过去。
他的面色因剧烈的咳嗽而变得涨红,这会儿面上还留着些微的血色,不似他往日里的青白。
但他的鼻息却很微弱,好似不注意的话随时都会没有了似的。
月连笙不敢吵到他,动作轻轻地在床沿上坐下,静静地盯着他瞧。
她怕将他吵醒,却又不舍离开。
月连笙就这么静静地坐了小半个时辰,确定夏温言已然睡熟不会醒来后,她才轻轻慢慢地将垫在他背后的软枕拿开,小心翼翼地将他放躺到床榻上,为他盖好薄被后又是坐在床沿上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出屋去。
因为太过紧张夏温言,又是夏夜,她出了一身的汗,她需要先洗洗身子才能躺下。
月连笙再回到屋里时,夏温言依旧睡得熟,似乎并未醒来过。
她吹熄了屋里的灯,只留下床头边上的一盏,这才褪下衣裳鞋袜,掀开帐子躺到夏温言身旁。
她并不敢合眼,因为大夫交代过夜里要时刻注意着夏温言的情况,稍有不对劲的反应要即刻去唤他来诊脉。
而今为夏温言诊脉的大夫虽不再是肖大夫,却也是青州城内医术数一数二的大夫,大夫交代下来的事情,月连笙一丁点都不敢马虎。
她侧身躺在夏温言身旁,盯着他看,可好像这般看他觉得不够似的,她将手肘撑在枕头上,支起了脑袋,这般将他看得更清楚些。
看着看着,她本是好好搭在腰上的手开始闲不住,只见她抬起手,轻轻缓缓地贴上夏温言的脸颊,慢慢抚着,抚过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他的唇,到了下巴后又回到他的脸颊上。
她专心致志地看着他,好像不管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月连笙终究是太倦,随着夜变得愈发深沉,她的眼睑就变得愈沉重,看着夏温言呼吸没有任何异样,她最终是靠着他肩头慢慢合起了眼。
她就闭一小会儿眼,一小会儿就好。
就在月连笙呼吸均匀地睡过去时,本是熟睡着的夏温言缓缓睁开了眼。
他的眼睛很明亮,他的目光很清明,竟很是清醒的模样。
他好像……根本就未有睡着过似的。
他微微侧侧头,便碰到了月连笙靠着他肩而睡的脑袋。
似是感觉到了夏温言,月连笙在他肩上蹭了蹭脸,并未醒来,只是朝他凑得更近了。
夏温言低头看着已然睡着的月连笙,明亮的黑眸里覆上了一层浓浓的哀愁。
自从今夜在湖边见到那风度翩翩的男子后,他的心就再也没有一瞬是平静过的,他脑子里浮现的全是那男子见到月连笙时惊喜非常以及他激动抓着月连笙双肩的情景。
虽然那男子什么都还未来得及与月连笙说,但夏温言看得出来也感觉得出来,那个男子,心里喜欢着她。
夏温言眸中哀愁更浓。
连笙是个好姑娘,那男子风度翩翩,看起来出身富贵之家,至少不会像他这般是个无用的废人,连笙与他才是……才是般配的一对……
夏温言眸中不止有浓浓的哀愁,还有痛苦。
只见他吃力地抬起右手,缓慢地朝月连笙的脸颊凑来,他想要抚一抚月连笙的脸,可手已然到了她的脸颊边,却又迟迟没有贴上去。
他忽然之间没有了勇气。
月连笙这时又动了动脑袋,夏温言以为她醒了,匆忙收回手。
然因为太过紧张,竟不小心牵动了气,忽又咳嗽起来。
他咳得并不剧烈,或者说他已经咳得很轻,却还是惊醒了月连笙。
“温言!”月连笙惊得坐起身,抬手便捧上夏温言的脸,急道,“温言你可是又觉得难受?我这就去让竹子把大夫找来!”
月连笙说着便急着要下床去。
“连笙……”夏温言亦是着急地唤住了月连笙,“我……咳咳……我没事,不用叫大夫。”
“可是——”月连笙一点儿不放心。
“连笙帮我倒一杯水就好。”
“好,好,我这就去给你倒水!”
喂夏温言喝了水后,他果然不再咳,月连笙这才舒了一口气,扶着他重新躺好。
这一回躺下后,月连笙没有再睡着,因为夏温言迟迟没有睡着。
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安,还有些紧张,重新躺下好一会儿后,只听她有些像做错事的孩子似的小心翼翼地问夏温言道:“温言你,你什么都不问问我吗?”
夏温言肩膀蓦地一颤。
她虽然没有点明问什么,可他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他不是不想问,而是……不敢问。
“我……”夏温言嚅了嚅唇,终还是没有勇气开口,故而道,“我没有什么想问的。”
月连笙忽然觉得很难过,有一种不被夏温言在乎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