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铎想起什么,浅吟:“这样好的月色,有人却不喜欢。”
“谁不喜欢?定是个不懂欣赏的蠢货。”
“她并非不懂欣赏。”孟铎怔怔盯着天边的硕月,“比起月亮,她更喜欢太阳。”
山阳猛地回过神,先生说的她不是别人,是令窈。
“先生怎知她更喜欢太阳?”
“因为她说过,月亮太过温柔,任由人直视欣赏,而太阳就不一样了,它想什么时候让人瞧就什么时候让人瞧,若是有人擅作主张窥瞧它,它定叫那人双目刺痛引以为戒。”
山阳听不懂其中深意,笑道:“反正月亮太阳我都喜欢。”
孟铎忽地问:“你说她发现岐山的事之后,是否会气得绝食?”
山阳:“绝食倒不一定,但肯定是暴跳如雷。”
山阳小心翼翼观察孟铎神色,问:“先生,是否后悔了?”
孟铎收回望月的目光,踱步往回走。冬末的风已有几分春意,吹动衣袍,娇弱无力。
羊肠小路树影婆娑,岐山别的没有,最多的便是山与树。
孟铎走在树影里,声音清寒:“我这一生,从未有过后悔的事,从前没有,现在没有,今后也不会有。”
山阳愣了愣,心中暗叹一声“但愿如此”,旋即跟过去。
叛军撤离了南渭,令窈收拾完广陵战事留下的烂摊子后,准备择日回汴梁复命。
因着岐山的事,穆辰良一直耿耿于怀,心有愧疚,好一阵子躲着没敢见令窈,直至临行前才忍不住跑去找她。
穆辰良一张嘴就是道歉:“卿妹妹,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办事不利,你打我骂我吧。”
令窈将厚厚一沓书信捧出来:“你都写了这么多封道歉书信,怎地又来说对不起?”
“写信道歉和当面赔罪不是一回事。”穆辰良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条鞭子,塞到令窈手里:“卿妹妹,我正式向你负荆请罪。”
令窈一吓,将他衣袍拢紧:“快将衣服穿好,叫人看见,还以为我们要做什么。我不打你也不骂你,更不会拿鞭子抽你,这件事不怪你,孟铎老谋深算,没人想到他会专攻岐山。”
穆辰良张着可怜巴巴的黑眼睛,低眸探她:“那你不生气了?”
“这件事上,我从未生过你的气。”
穆辰良语气更谨慎:“不取消婚约了?”
令窈懵了懵:“我何时说过要取消婚约?”
穆辰良顿时明白过来,脸色恼怒:“郑嘉和骗我!”
“哥哥骗你?”
“他明里暗里嫌我无能,还暗示我,让我误以为你为着岐山的事,要与我取消婚约!”
穆辰良的话,虽有几分夸大,但并非胡说,是以他底气十足,指责郑嘉和:“他太过分了!”
令窈清楚郑嘉和的性子,兴许哥哥是和穆辰良说过一些不中听的话,但肯定没有穆辰良说得那么过分。
不等令窈为郑嘉和解释,穆辰良又道:“还有你三哥,从前在郑府时,我没看出来,他竟有如此尖酸刻薄的一面,也不知我怎地得罪他了,他瞧见我,再无以前那般恭敬,说的话十句里头有九句不堪入耳。这次骗我,他也有份!”
令窈惊叹,郑嘉辞当了首富后就是不一样,原形毕露,小人得志的嘴脸全出来了,连穆辰良都敢得罪。
厉害。
“卿妹妹!”穆辰良见令窈出神,越发委屈。
令窈朝他招招手:“你坐过来。”
她坐的大椅足够容纳两个人,穆辰良挨着她坐下,心里稍稍好过了些:“卿妹妹,你说,他们俩是不是欺负我年纪小,比他们年轻,所以才暗搓搓地欺负我?”
令窈腹诽,穆辰良哪会被人欺负,他发起狂来十个郑嘉和与十个郑嘉辞都抵不住。
终究是偏向郑家人,令窈牵过穆辰良的手,细声说:“你别和他们计较,他们是我哥哥,有什么冒犯的地方,你多多担待。”
“那要是他们冒犯我呢?”穆辰良不依不饶问。
令窈哄小孩一般:“我为你宽心。”
穆辰良脸上有了笑容,光是被她牵在手心还不够,捞过她的另一只手,将俊白的脸蛋送到她掌心:“你说得对,我不该和他们计较,我是你的未婚夫,他们只是你的哥哥。”
他笑得实在太明朗,心狠手辣唯吾独尊的少年露出柔软一面,黑与白的极致对比,难免让人心魂荡漾,忍不住想要怜爱他几分。
令窈指间轻蹭少年细腻白净的面庞,这张脸,这个人,曾令她闻风丧胆,惶惶不可终日。如今走到这一步,她坦然面对他,甚至自然而然同他亲昵,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轻声提醒他:“你忘啦?我们的婚约只是假……”
穆辰良捂住她嘴:“我知道,不用你说,你不说出来,我就可以自欺欺人。”
令窈浅浅叹口气。
穆辰良低头,鼻尖贴着她的:“卿妹妹别叹气,叹气会将福气叹没的。”
令窈眨着眼:“还有这种说法?”
穆辰良一本正经:“对呀,你看,你刚刚叹掉那么多福气,得赶紧补回来才是,可巧我有的是福气,我传点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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