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嘉和摸摸她的脑袋:“谁欺负我们卿卿了?”
令窈哼一声:“除了那个自以为是的郑嘉辞,还能有谁?”
郑嘉和喟叹:“原来是他。”
令窈忽地想到什么,眼中闪闪发亮,问:“哥哥,你还记得前世的事吗?”
“记得。”
“郑嘉辞后来怎么样了?是不是家破人亡,钱财散尽?”
郑嘉和眉头微敛,迟疑未答。
令窈推他:“你快告诉我。”
许久的沉默后,郑嘉和语气沉重:“你死之后,他自缢了。”
·
犹如一声惊雷在脑海中炸开,令窈迟迟未能回过神。
郑嘉辞自缢?
像他那样阴险狠毒的势利小人,会抛下自己辛苦挣来的家业,跑去自缢?
她不信。
“哥哥诓我,他怎会自缢!”令窈按捺住激动的情绪,小心翼翼回忆前世她死那天的事:“那日我生辰,算郑嘉辞有良心,亲自替我做了碗长寿面,可他做完面很快消失不见,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叛军攻破临安。他定是携了钱财逃命去了,留下我自生自灭。你说他自缢,我怎么可能相信?”
前世她离世的事是两个人心中的禁忌,一碰就痛。郑嘉和缓了缓神,继续道:“他确实是自缢了。那日他消失不见,是拿了银子去买通孟军的一个将领,卿卿,那日他是想带你走的。”
“那他为何不带我走!”令窈声音有些沙哑。
“因为我们包围了郑府,他进不来。”后面的话,郑嘉和有些犹豫。
“然后呢?”
郑嘉和紧锁眉头。有些话,他本不该说,从他嘴里说出另一个男子对她的深情,是件再讽刺不过的事。
他虽心怀醋意,但仍能辨明是非。他的是非,就是谁对她好,谁就是个可取的人,哪怕做过再多恶事,只要对她好,在他眼里就算是个人。
前世郑嘉辞护了她两年,又自行了断,所以今生他并未对郑嘉辞下狠手。
“他跪在府门前,跪了一天一夜,求我放他进去,他以为我恨你,说只要我肯放过你,他愿意将所有的家财献给我。”郑嘉和声音平静,“后来得知你的死讯,他便上吊了,尸体悬在金屋的梁栋上,挂了半个月才被人发现。”
令窈目瞪口呆。
郑嘉和嘴里的话太过震撼,她从未想过,终日对她冷嘲热讽折磨她的郑嘉辞,竟会为她去死?
他可从来没有说过爱慕她的话,他只会冷冷地讥讽她,一遍遍问她,是郑嘉和好,还是他好?
令窈第一反应就是捧住郑嘉和脑袋,“哥哥,你是不是收受他的贿赂了?作甚为他说谎话。”
“卿卿,哥哥没有骗你,郑嘉辞确实是为你殉情了。”
殉情两个字听起来太蠢笨,这个词,是世俗专为无知懦弱的妇孺所设,没了爱人便不能活,鲜少有男子做这事,更何况是像郑嘉辞这种没心没肺以嘲笑他人苦难为乐的男人。
少女许久未有回应,郑嘉和低眸去探,将她从被里捞出来:“卿卿,吓着了?”
她无助地望着他,这件事带来的冲击太大,她第一次对自己起了怀疑:“哥哥,我真有那么好?值得别人为我去死?”
郑嘉和语气肯定:“是,你值得。”
“可为什么偏偏是郑嘉辞?”
“卿卿觉得他蠢?”
令窈没说话。
郑嘉和苦笑:“卿卿觉得他蠢,我却觉得他聪明,后来我时常羡慕他,比起生不如死苟活着,倒不如死了干净。细想想,我还不如郑嘉辞,他能为你去死,我却还活着。”
“哥哥活了很久吗?”
“寿终正寝,孤独一世。”
令窈贴入他怀里:“哥哥一直惦记着卿卿吗?”
“嗯。”他闭上眼抱住她,“死的时候,我很是高兴,终于解脱了啊。断气的时候我还在想,等会黄泉路上见到你,该说些什么,你是否还能认出我。我惶惶不安,一想到以垂垂老矣两鬓发白的模样见你,便觉得羞愧。”
令窈拍拍他的后背,像哄小孩子一样:“卿卿很想见一见哥哥老去的模样呢,我自己没能活到的寿命,哥哥做到了,哥哥心里一直想着卿卿,卿卿活在哥哥心里,哥哥活了多久,卿卿就活了多久,仔细算来,卿卿也算是寿终正寝了。”
少女柔柔的低喃声像是一湖温泉,温柔将他浸泡。郑嘉和眼角发红,更为愧疚:“卿卿。”
她下巴搭在他肩头,蹭了蹭,道:“还好我是天之骄女,死了一次还能再重活一次,这次不用劳烦哥哥了,寿终正寝的滋味,我自己尝。”
她换上兴奋的语调,将话说给他听也说给他自己听:“郑令窈要长命百岁。”
他搂紧她,学她稚气的腔调:“郑嘉和也要长命百岁。”
她摸索着勾住他的小拇指:“我们一起长命百岁。”
因着今日得知的事,令窈没再去找郑嘉辞麻烦。
原本她派人将他五花大绑扔出去,听完郑嘉和说过的话之后,她一天都没回过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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