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笑了笑,黑曜般的眼眸如活潭流水,水中映衬一汪清月,眼中月是心上人,他凝视她,道:“我是储君,太后即便想罚,也会慎重考虑,所以我替你受下,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令窈想起儿时的事,神秘兮兮贴到太子耳边,笑道:“表哥还记得重华殿宫门一事吗?”
太子回忆旧事:“自然记得。”
令窈有些难为情,嘟嚷:“那次我差点以为你又要替我受下,见你从重华殿出来,急得骂你是蠢蛋。”
太子眉眼弯弯:“你悄悄在重华殿宫门上刻下‘太后是个老妖婆’,太后暴跳如雷,却没有证据,我怎会自投罗网,替你认下?”
令窈大笑,挽了太子的臂膀,道:“她本来就是个老妖婆嘛。”
太子怜爱地轻戳她眉心,浅叹:“你在宫中受的苦,我都看在眼里。外人只道你是三千宠爱于一身,却不知其中的心酸,太后对你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莫说是一个幼童,便是一个成年男子也经不住那样的挑剔打击。”
令窈想到年幼时曾被太后百般厌弃的事,喉间一哽,笑意苦涩:“我虽自小丧父丧母,但有舅舅和表哥陪伴,并不心酸。”
“表妹向来坚强,从不轻易掉眼泪。”太子感慨,“那时是我和父皇疏忽,未能时时护着你。”
“我能护着我自己。即便要落泪,也只落给表哥和舅舅,才不要给那个老妖婆看。”令窈咧嘴笑,将不开心的情绪甩到脑后,问:“表哥何时回宫?”
提到这个,太子有所犹豫。
他原本打算在临安待两个月,好好同令窈叙旧,待到时机成熟时,再告知她那个酝酿已久的提议。
自太后擅自为他遴选东宫妃嫔那日起,他心中便打定主意,要来临安找她。
好不容易等来苏溪赈灾的机会,即便早就知道会被父皇训斥,他依旧坚持改道临安,为的就是来见她,亲口将那句话告诉她。
太子心想,不能再等下去了。
太子步伐加快,令窈不明所以然:“表哥,是有急事要赶回璞玉阁处理吗?”
太子道:“对,天大的急事。”
令窈一听,不敢再耽误他,连忙放开手:“那你快去。”
她的手刚收回,就被人摁住,太子牵起她的手,好让她重新挽住他的臂膀:“这件事与你息息相关,得请你与我同去。”
令窈疑惑:“与我有关?”
待入了璞玉阁,太子屏退左右,屋里就只剩他与令窈两人,他取出一尊玲珑小巧的玉印,小心翼翼递到她面前。
令窈定晴一瞧,大惊失色:“这不是太子妃的玉印吗?”
太子:“对,正是太子妃玉印。”
“你拿这个给我作甚?”
太子呼口气,一字一字道:“因为我不想将它给别人,太子妃的玉印,除了表妹,没有人配用它。”
令窈愣住,“表哥,我——”
太子:“表妹,和我一起回汴梁,管她是太后也好,老妖婆也好,谁都不能阻止我带你回宫。”
令窈怔忪。
前世她从不知太子待她的心思,她习惯被讨好,骄矜不可一世,且又认定只有说出口的心意,才能算是心意,其他皆不算。
太子送她许多礼物,年年写信,可是从来没像今天这般,当面将爱慕的心意告知她。
原来她前世去外地游玩,错过的不仅仅是太子,还有一个摆在面前的回宫机会。若是当时太子同她说这番话,或许她会为了回宫,虚与委蛇,假意应他,也就没有后来被迫与穆辰良定亲的事了。
太子见令窈迟迟未曾回应,心急难耐,问:“表妹,难道你不想回宫吗?”
令窈皱眉。
怎会不想?
宫里不仅仅有老妖婆,还有她的舅舅与梁厚以及一切她自出生起就熟悉的人和事。她在临安安逸多年,但她始终怀念汴梁,怀念她的玉清殿,怀念曾在宫里度过的岁月。
虽然偶尔有过苦日子,但大多时候是好日子。
前世舅舅没能信守承诺接她回宫,她虽怨他,但不怪他。
世人都道舅舅是昏君,可在她心里,舅舅是全天下最好的舅舅,即便只是为了舅舅,她也得回汴梁一趟。
“表妹。”太子已将玉印捧至她掌心。
令窈:“我会回宫。”
太子欣喜:“我们明日便动身。”
“但不是跟你回宫。”
太子眸中笑意凝住。
令窈将玉印还给太子:“表哥,你的心意我不能收下。”
太子不接。
许久。
他轻声问:“为何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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