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虞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伸手拿过小几上的药瓶。
苏庭立马自觉地把手伸过去。
正上着药,苏庭想起他痛失宝贝儿子一事的源头,问:“夭夭,你没吓着吧?”
“没。”苏虞头也不抬道。
苏庭想到马球场上那惊险的一幕,忽然皱了眉问:“诶,夭夭,你觉不觉得今天这事儿有点诡异?”
苏虞抬头,把药瓶塞好搁在小几上,挑了挑眉,问:“哪儿诡异了?”
苏庭神情严肃起来,道:“赵王文采平平,武艺却是众皇子之最,马术球技一向绝佳,怎么会失手将球打飞险些伤人?且当时场内众人大多在东场挑选试练马匹、球杆,唯有晋王一人在西场,就算他已挑好了马匹、球杆,为何要去世家队球框所在之处的西场?”
苏虞眼皮子跳了跳。
“夭夭,你说会不会是晋王和赵王事先串通好了的,让晋王演一出英雄救美?”
苏虞:“……”
第17章 虞之夭夭
庭筠阁里,苏虞听了苏庭的话忍不住嘴角抽了抽,问:“那他费心费力演这出戏有什么好处?”
苏庭一瞪眼,义愤填膺道:“拐走了我的宝贝儿子啊!”
苏虞白眼都懒得翻了:“你怕是和卫霄打架伤到脑子了。”
苏庭用没有受伤的左手屈指在她额上弹了一下,道:“有你这么说你阿兄的吗?我开玩笑呢。”
苏虞面无表情地揉了揉额头,转头示意身后不远处的连翘,起身走人。连翘忙跟上她的步子。
出庭筠阁的时候,忽听见里头传来一句——
“儿子倒是其次,别是惦记上妹妹了……”
苏虞脚步顿了顿,她想起前世秦汜和他的晋王妃的恩爱模样,好笑地摇了摇头。只是这头摇了一半就顿住了。
今儿这郑月笙可真是令她大吃一惊。看来,前世这夫妻二人琴瑟和谐之下定有猫腻。
苏虞又想起秦汜的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翘,典型的桃花眼,里头仿佛时时刻刻都酿着笑意。
初时她只觉得那笑意轻浮,后来她却觉得他笑得有些假,轻浮得不太真实。那笑意背后一定藏了很多不能为他人道也的秘密。
苏虞想着,加快了脚步。
她和秦汜前世的纠葛压根儿就是意外,后来的种种也是将错就错。
今生,她与秦汜还是如前世一般井水不犯河水的好。
只要河水不过界,她就不必管河水是清是浊,是宽是窄。
***
落日余晖渐渐泯灭于夜色之时,苏虞提着食盒再次踏进了庭筠阁。
苏庭正在案前埋头写字,听见食盒重重搁在桌上的声音,他抬头去看。
苏虞坐在他的对面,神色不虞。
苏庭看一眼她,自顾自把狼毫笔搁下,将食盒打开,取出一碗冒着热气的粥。待一大勺粥入了肚,他才不紧不慢道:“哟,谁惹小祖宗生气了?”
苏虞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把一整碗药粥都吃完了,道:“不是连筷子都拿不起来吗,这才几个时辰就能握笔写字了?”枉她半步不离地盯着小厨房做药膳。
苏庭吃饱餍足,打着哈哈避而不答:“诶,今儿寒食禁火,哪儿来的火煮粥?”
苏虞已经懒得和他计较了:“圣人赐下的。”
寒食禁火,布衣平民大多在翌日清明之时出火,而皇帝为了以示恩宠,在寒食节的日落黄昏之时赐下榆柳之火给深受其宠信的内外臣子,是以有了“日暮汉宫传蜡烛,轻烟散入五侯家”这一说。
苏庭挑眉,问:“今年赐了哪几家?”这榆柳之火的受赐者素来都是王侯将相,从赐火一举中倒是能瞧出几分皇帝的心思和朝局的涌动。
他话一出口才觉不对,这种事情问妹妹作甚,虽说妹妹聪慧,可她终究还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女子。谁想苏虞不假思索便接口道——
“崔、李、苏、卫、郑。”
苏庭一惊:“没有赵家?”每年赐火的数量都不一样,但国公三姓和世家三姓是其中铁打不动的承恩者,今年怎么就少了赵家……
苏虞敛眸。赵家是摆在明面上的赶尽杀绝,苏家却是捧杀。谁能想到这个受尽皇恩的苏家会在今年年末伴着新年的炮竹声,同赵家一起顷刻间走向覆灭?
那个时候,赐火荣恩皆旧梦。
苏虞忽地想起她从传烛赐火的太监那里旁敲侧击得来的消息中,今年得了榆柳之火的贵戚还有一家。是赵王秦泽的母家。赵王母妃去世也满十载了。
她不觉又想起今儿个午时马球场上的种种,忽而觉得有些奇怪。
赵王和晋王的私交什么时候那么好了?前世赵王被她陷害致死的时候怎么没见秦汜有半点动静?
“夭夭?”
苏虞回神,一面拿过苏庭适才埋首写字的宣纸,一面掩饰性地问:“写什么呢?”她垂眸细看,只见一纸行云流水、风骨洒落的行书——
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於郊。祸莫大於不知足。咎莫大於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阿兄要去参加科举?”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