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太太……”
索菲亚笑道:“您认错人了,她不是太太,是太太的侄孙女。”
小曼根本不听,只顾抱着她哭。
阮苏心中酸涩,轻轻抚摸她的背脊,鼻间嗅到她身上苍老的气味,脑中想起的则是当年那个活泼又狡猾的漂亮小姑娘。
“小曼,我上辈子能跟你姐妹一场,不遗憾。”
她弯下腰,在她耳边轻声说。
小曼顿时哭得更厉害了。
她身体不好,索菲亚不许她情绪起伏太大,很快就把她送回房间里,让爱玛陪着她。
阮苏触景伤情,也想回酒店早点休息,跟她交换了电话便告辞离开。
走之前她想起一人,问:“对了,你可记得赵祝升?”
“赵叔叔?记得呀。”
“他现在何处?”
索菲亚又是一声叹息,“赵叔叔是个痴情种,爱了阮苏阿姨一辈子。她死后他很努力的过了两年灯红酒绿的日子,可还是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第三年就把公司交给了妙音姐姐,自己环游世界去了。”
“环游世界?”
她苦笑,“说是环游,但走后就再没传过音讯回来,我们联系不上,到处去找,到现在也没有半点消息,不知道是死了,还是在哪里定居下来了。”
“是么……”阮苏遗憾地垂下眼帘,又问:“那你可否告诉我兄妹俩的墓地在哪里?我想在回国之前去看看。”
这个她倒是答得上来,“就在阮苏阿姨的墓碑旁边,还是妙音姐姐自己选的呢。”
二人再次回到小镇上。
自己去看自己的墓碑,这种感觉说不出的怪异。但是想想她连段瑞金的遗物都看过了,也就不难难接受了。
段瑞金陪她一起前去,怀中抱着两束花,二人身穿黑衣往山上走,鲜红浓黄的枫叶随风飘摇。
加拿大快入冬了,风变得有些凛冽,天高云淡。
站在山顶往下看,小镇被枫林包围,一栋栋房屋犹如动画片里的模型,可爱又漂亮。
他们抵达了墓地,找到三人的墓碑。
阮苏的墓碑在最前面,后面依次是安安、音音,碑与碑之间靠得很近,宛如大手拉小手,母亲带着孩子。
两人碑上也贴了照片,他们是千禧年后才走的,照片应该拍摄于死前不久。
安安是个帅气的六十多岁的小老头,笑得很灿烂。音音是个漂亮的老太太,也笑得很灿烂,露出她那一嘴整齐雪白的烤瓷牙,还有二十一世纪初最流行的口红颜色。
照片下有各自的墓志铭,安安的是——这是我哥哥,音音的是——这是我妹妹。
阮苏墓志铭旁加了一排字——这是我们的妈妈。
照片上三人都在笑,生前所有的恩怨、烦恼、苦难,皆化为泡沫,随风飘散,留下的只有快乐与欢笑。
段瑞金看着自己并不曾了解过太多的一双儿女,突然间想通了。
他以为当年自己的抉择带给他们跌宕艰苦的一生,直到现在都在自责。可对于他们来说,其实都是无关紧要的。
恩怨使他们成长,烦恼使他们珍惜当下,苦难使他们坚强。他们从不曾软弱过,又怎会惧怕那一点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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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以最洒脱的姿态结束了自己的一生,他这个从未给过帮助的父亲,实在是自作多情了。
阮苏把花放到墓碑前,如同以前一样吻了吻他们的照片,起身时眼泪模糊了视线,嘴角却是上扬的。
“娘要回国了,你们在这儿好好玩,这儿的风景多美啊。要是将来你们看腻了,娘就把你们带回国内,再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好吗?”
墓碑自然无法回答她,但两人弯弯的眼角仿佛在告诉她——去吧,别担心我们。
安安有妹妹,音音有哥哥,他们从来没有孤单过。
两人下了山,赶往多伦多机场,乘坐当天最后一趟航班回国。
飞机上,阮苏靠在段瑞金身上看书,翻了翻书页忍不住问:“现在咱们有钱了,你打算干点什么呢?该不会还像以前一样天天就想着报效国家吧?”
后者轻笑一声,“我已经报效一辈子了,该过点自己的生活。”
“比如?”
他摸了摸她的脸,手指上已无扳指,是一个纯粹且了无牵挂的人。
“娶你。”
阮苏心底喜悦,脸上却故意装出不满意的样子,撅着嘴道:“可你当初答应我的话还没做到呢,我要十克拉的大钻戒,要豪车开道,要沿路撒珍珠,要穿水晶高跟鞋,要戴十对大金镯子……”
段瑞金垂眸看着她,忽然压过去问:“你要不要我?”
阮苏佯装纠结,片刻后拍拍他的脸道:
“看你长得还不错,我就勉勉强强收下吧,当个赠品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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