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有哪吒割肉还母剔骨还父,今天我便将恩情还你!”
他说完举起匕首,朝自己的手臂上割去。段母表情惊骇,眼神剧烈颤抖。
当锋利的刀刃即将碰到段瑞金时,横空伸出来一双手,死死地拦住他。
“不要!”阮苏仰头看着他,冲他轻轻摇了摇头,“既然不许在这里办,我们就不在这里办,阿升!”
赵祝升走过来。
“你找人帮忙把沈姐姐抬到隔壁去。小曼,你带人上楼收拾她的衣物,也一并搬过去。”
二人领命离开,她再次看向段瑞金,眉心微蹙。
后者明白她的良苦用心,放下了匕首,淡淡地说:“走吧。”
他们朝外走去,段母不甘心,急走几步追上。
不等她开口,阮苏就转过了身,抢先说道:“那栋房子是我买的,跟段家没有半毛钱关系。你要是敢过去,我保管有去无回!”
她的眼神那么凶狠,活像一头守卫地盘的母狮子。
段母不由自主地退了半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阮苏拉着段瑞金走了,没过多久小曼带人抱着许多遗物大摇大摆地走出去,进了隔壁的门。
段母怔怔地望着空旷的客厅,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了几声,眼底闪烁着怨毒的光。
赵家一家四口,王亚凤,沈素心……阮苏发现,从去年秋天到现在,不到一年的短短时间里,自己竟然亲手办了三场丧事。
因为交情都算不上深刻,她也谈不上有多么难过,只是心里特别闷。闷得她交待完要办的事后,就一个人走上阳台,默默地望着天边红通通的火烧云。
寒城要入夏了,微风送来热意,吹得花园里的植物争奇斗艳,竭力在高温到来前淋漓尽致地绽放出最美丽的花朵。
阮苏在看云,段瑞金在看她。
他站在门廊底下,斜斜地望着她的侧脸。浓艳的晚霞照在她脸上,嘴唇是嫣红的,小巧精致的鼻梁是浅黄的,睫毛与头发末梢被打上一圈金黄色的光边,身上的红裙像从天空剪下来的一片云,温柔地包裹了她,只露出一截细细白白的手腕。
她那么单薄,仿佛随时会迎风而去。他想上楼站在她身边,牵风筝似的牵住她,却有佣人来到他身旁,小声说有人要见他。
段瑞金踌躇片刻,随佣人走了出去,回到段公馆内。
阮苏在阳台吹够了风,打算下去,忽见一墙之隔的草地上多出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正是段瑞金。
他什么时候又回去了?那个女人是谁?
她下意识蹲低了身体定睛细看,只见那女人身材纤瘦高挑,皮肤苍白,乌发及腰,穿着一条很厚的裙子,上身还裹着一条大大的披肩,看起来颇有点弱不禁风的意思。
因为距离太远,又总有树枝遮挡视线,使她看不清对方的五官,但是从一举一动中可以看出,起码是个清丽的美人。
估计是林丽君了,果然人如其名,跟个林妹妹似的。
阮苏在心里告诉自己没什么好看的,脚却不肯走,视线还情不自禁将对方的身材好好打量了一圈,然后低头看看自己平坦的胸口,自言自语地说:“等我满十八了,肯定也能前凸后翘。”
未来的事不好说,还是先管眼前的事,她的目光跟随着二人的脚步,却不知自己的偷窥被段瑞金看得一清二楚。
段瑞金是故意带林丽君来这里散步的,对方说有话想跟他谈,他决定听一听。又怕阮苏知道后误会,干脆在她眼皮子底下谈。
走到合适的视野范围后,他停下问林丽君:“说吧,什么事?”
林丽君实在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发出邀请,两只手忐忑地攥着裙摆,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你能不能……”
“什么?”段瑞金一个字都没听清楚。
她红着脸颊提高音量。
“你能不能别跟娘闹成这样?”
段瑞金眼神冷了下来,“这种话你该去跟她说,没人想跟她闹。”
林丽君道:“我知道她很过分,可她也都是为了段家考虑。大家都想做自己想做的事,只有她是从始至终为段家着想的,从这一点看她没有错呀。”
“既然你这么理解她,你永远陪伴她不就行了,没必要来管别人。”
林丽君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是想借这个机会休掉我?跟你的姨太太在一起?”
段瑞金皱眉。
她自嘲地笑笑:“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这人是个天生的药罐子,一年三百六十天,有三百天都躺在床上下不来。我爹又不喜欢女孩子抛头露面,从小就不许我去学堂念书,女校也不行,认字都靠自己偷偷学。
我跟你是天差地别的人,打从十八岁那年拜堂,到今天都五年了,单独说话的次数一个巴掌数得清。这段婚姻像个笑话,可再怎么好笑它也是婚姻,若是毁了,你我倒无所谓,段家和林家可就再无来往了。”
他冷冷道:“莫非你想用两家的合作威胁我?”
“我哪儿有这个胆子……”她垂下眼帘说:“我只是在为自己考虑,倘若你休了我,送我回家去,谁会要一个二婚的女人呢?我又无法自力更生,你总得给我留条活路罢。”
听她亲口说出这番话,段瑞金对她倒是高看了一眼。以往他的印象里,林丽君一直是个躲在两家长辈身后的影子。长辈说什么她就做什么,从不曾表达过自己,令他毫无兴趣,努力了很久也不能说服自己接受这样的伴侣。
既然她有自己的想法,那便不至于不能沟通。
他想了想问:“你来找我,可是有了打算?”
林丽君的确有,但是羞于启齿,嗫嚅了半天都张不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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