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苏本来是想存在花旗银行的,因为它在各大城市都有分号,外国人开的,打起战来也不怕它突然倒闭。
但是在战乱年代存钱终归有风险,货币贬值又快。今年五万块可以买套房子,明年说不准就只够吃顿饭了。
她去各大银行考察了一圈,最后更改决定——不存了,不如换成黄金,挖个地窖藏起来,将来要走的时候一并带走。
黄金在银行便可兑换,纯度99的金条分三种,十两一根的,五两一根的,一两一根的。
一两一根的百姓叫做小黄鱼,按现在的市场价,是二百大洋左右一根。
阮苏没有选择在银行换,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要赚钱,还不如让段瑞金赚。
她当晚等他回家一起吃夜宵,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段瑞金颇感意外,端着碗问:“你打算换多少?”
阮苏早就在心里算出了数字,当即报给他。
“先换个二百根吧,再多没地方放。”
二百根也就是二十斤,黄金密度大,用不了多大的地窖就能装下。
这点黄金对段瑞金这个金矿主来说自然不是难事,他好奇的是……放哪里?
阮苏如实回答。
他沉吟了片刻,摇头。
“不好。”
“哪里不好了?直接放房子里的话,被人给偷了抢了怎么办?”
“放家里自然更不好,我倒是有两个地方可以放。”
听见专业人士要为自己出主意,阮苏眼睛亮起来,靠过去问:“哪里啊?”
“其一是矿上的库房,每当有黄金被提炼出来无法及时运走时,就会暂时存放在里面,有专人全天候看守,绝不会出意外。不过要是遇到大盘点,就必须提前转移出来,盘点完再放回去。”
这不好,政府对金矿很重视的,万一因为她这点金子给段瑞金造成了什么影响,那就亏大了。
阮苏问:“另一个呢?”
段瑞金看着她道:“我有朋友已经移民美国,可以让他在纽约的花旗银行为你开个户头,购买黄金存在里面。只要纽约的银行家不出事,你的黄金就在。”
阮苏皱了皱眉头,咕哝道:“这么快就把钱转移出去吗?”
她是想借助自己看过书,知道时间线的便利,等到战争开始的前几个月再着手转移资产的。在此期间她的目标是多赚点钱,而黄金要是留在寒城,生意上若是需要,随时都可以拿来用,多方便。放在纽约就指望不上,起不了任何用处,只能干放着了。
段瑞金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不快了。”
按照林清在信中说的,寒城等不到入冬就要易主。
速战速决还好,万一不是,僵持起来,城内所有人的日子不会好过。
阮苏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决定选二,放到纽约银行里去。
横竖现在不缺钱,放着就放着。要是这边突然出现什么意外,让她亏得血本无归,至少还能靠那些黄金维持一段时间。
段瑞金拿来纸笔写了一封信,打算明天让人送到邮局寄出去。
阮苏要拿支票给他,他却说:“等事情办妥当再给。”
她只好坐回去,趴在桌上想了会儿,问段瑞金:“你将来想去国外吗?”
根据她记忆中的内容,他是一辈子都没有出国,青年时期前在晋城念书,之后来了寒城。战争爆发就四处带兵打战,直到被反水的下属杀掉。
可她也看过许多其他关于民国的书,那时的富人们只要有条件,大多会选择移民出国。在国外虽然很陌生,但是起码不用天天担心生命安全。
她目前还没有见到战争,然而城外越来越多的难民已经让她望而却步了,难以想象如果将来自己沦落到那个地步,该如何活下去。
她深知自己胆小、贪图享乐,吃不了苦,绝不是当女豪杰的料。爱上段瑞金后,更是只剩下赚钱的斗志,想早早挣出养老钱,与他避开沉重苦难的历史。
不过未来是属于两个人的,她不能只管自己的想法,也得尊重对方的意愿。
问出那句话后,阮苏便看着段瑞金等待他的回答,可是对方久久沉默,等到她都有些紧张了,才说:
“假如实在没办法,我大约会去。”
什么叫实在没办法?等到反水的下属把枪抵住他脑袋吗?
阮苏的心情陡然沉了下来,宛如胸口压了一块大石头,闷闷地踢了踢桌角。
段瑞金看着她烦恼的模样,低声道:
“只要我们在一起,待在国内还是国外,寒城还是晋城,并没有关系,不是吗?”
听他这番话的意思……是已经决定留下来了?
阮苏苦笑一声,却没法指责他——一个人愿意在国家存亡之际留下,而不是自私的逃去安全之地,该如何指责呢?
段瑞金见她笑了,立刻抓住机会为她夹了一只小小的水晶虾饺。
阮苏塞进口中慢慢咀嚼,咽下去的那一刻释怀了。
随他去吧,留就留,危险往往也代表着机遇,谁能肯定一定是坏结果呢。
二人不再就这个问题争执,和睦地吃完了夜宵。
阮苏难得一觉睡到上午十点,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暗叹还是当咸鱼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