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你醒啦?”她厚着脸皮笑得一脸灿烂,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昨晚是洞房花烛。
段瑞金的声音比脸更臭。
“你不如问我睡了没有,被座小山压一晚上。”
“真讨厌,谁是山啊?人家明明身轻如燕。”
阮苏抱住他的胳膊,嬉皮笑脸地往他身上蹭。
他抽出手,把她推开半尺远。
阮苏委屈地看着他,“哼,心疼我的时候说我是瘦猴儿,讨厌我的时候就说我是小山,你真善变。”
他为自己辩解,“我没有讨厌你。”
“哦?”阮苏扬眉,抱着胳膊道:“那你解释一下自己昨晚说得话,‘你要收敛一点,做事心中有分寸’,这还不叫讨厌吗?”
“我那是……是……”
段瑞金突然发现自己解释不清了,干脆绕过她往卫生间走,去刷牙。
他反锁上门,站在水池前挤牙膏,刷到一半听见阮苏趴在门上问:
“马上过年了,你家人会过来陪你吗?还是你回去陪他们?”
他口中全是泡沫,无法回答。
阮苏道:“随便你们怎么安排啦,我都可以。不过不管你在哪儿过年,我都一定要跟你在一起。诶,你妈跟林丽君喜欢什么?我要不要给她们准备点见面礼?我这人做事可是很周到的,才不落人口舌。”
段瑞金张嘴想说话,可一吸气泡沫就灌进喉咙里,只好加快刷牙速度。
阮苏等了半天没听见声音,问:“你怎么不说话呀,掉马桶里去了?还是不希望我跟她们见面?”
话音未落,门刷的一下开了,段瑞金的大手捏住她的脸,嘴角还带着一点白色泡沫。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聒噪?”
刷个牙都不给他清静。
阮苏的嘴被捏变了形,说不出话:“@#%%……”
他松开手,她一退三尺远,举起枕头当盾牌。
段瑞金无语扶额,她讪讪地放下枕头,“好吧,我不烦你了,但我真的很想知道她们会不会来。”
“为什么?”
“因为我想给她们留个好印象。”她说着自嘲地耸了下肩膀,“虽然我知道这样很难。”
段瑞金眉心微蹙,没想到她的聒噪之下掩盖得是这么单纯的心思,生出歉意,走过去轻轻抱住她。
“你不用纠结,因为……我不准备跟她们一起过年。”
阮苏讶然抬头,“不一起过?那是家人啊。”
他知道是家人,更知道以母亲的秉性不可能接受如此跳脱的她,见面后只会有受不完的委屈,因此干脆不见面。
何况家中总死气沉沉的,他本来就不想回去。
段瑞金吻了吻她的额头,把她抱得更紧了些,“现在你也是我的家人。”
四个小时后,阮苏坐在百德福的柜台后,双手捧着脸想起这句话,仍然忍不住甜甜地笑。
小曼端着一壶茶从前方路过,看见她这副模样恨铁不成钢地摇头。
“昨天还以为你们会闹得老死不相往来,谁知道就一个晚上的功夫,你又跟当初一样着了魔似的,女人呐女人……”
阮苏收起笑容拍了下桌面。
“再笑话我就不给你发奖金。”
“不发就不……”小曼回过神,“什么奖金?”
阮苏高傲地扬起脑袋,不理她。
她立即放下茶壶过去给她捏肩,“好太太,说嘛说嘛……要不然我去给你买糖炒栗子吃?我知道全城最好吃的是哪一家哦。”
阮苏挥挥手。
“去去去,我要说也不说给你一个人听,把大家都叫来。”
小曼从未如此积极过,转眼就把人叫齐了,聚集在后院里。
阮苏走到他们面前,宣布自己的决定——因为饭店盈利还不错,她拿出一万大洋,给所有人发年终奖,今天就发放,让大家早点买年货,过个好年。
新旧百德福加起来五十来个员工,平均每人至少能分到一两百大洋,堪比普通百姓大半年的收入了。
她的话音未落,大家便欢呼起来,对着她狂吹马屁。
一片热闹中,只有赵祝升那里是冷清的。他身边仿佛笼罩着一层薄膜,与大家永远是两个世界。
阮苏刚想走过去,后院侧门忽然有人敲门。伙计打开门,进来一位穿破烂棉袄的男人,手里拿着扁担,外面还停放了一辆小三轮车。
彭富贵认出他,没好气地问:“你们怎么今天才来,前两天干嘛去了?也多亏下雪天没客人,不然后院都被潲水堆满了。老桶人呢?找都找不到,还要不要挣钱嘛。”
那人面露难色,“我们真不是故意怠慢,老大这几天不见了,三个月的月钱都没给我们发。大家都等着钱过年呢,到处去找,找到今天都没找到。”
“还有这种事?”彭富贵说:“我看老桶那人不老实,该不会卷你们的工钱跑路了吧?赶紧报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