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能看见段瑞金的车影的,可是突然有队巡逻警路过,将两辆车一前一后的隔开。
等那队人走开后,段瑞金便不知所踪了。
阮苏知道他是不愿让自己追上,但今天哪怕不吃不喝不睡觉,她也得把话说清楚。
把着方向盘,她满城寻觅起来,目光从每一个过路的人脸上扫过,只恨不能多长出十双八双眼睛才够用。
这一找,就从阳光明媚的下午找到了晚上。
天黑之后,没有居住证明的人都被赶出城去。除几条最为繁华的街外,其他地方几乎看不见人影。
阮苏开在一条不知名的路上,两边都是平房,路面坑坑洼洼,也没有路灯,只能靠车头的两盏灯照明。
耳边时而听见古怪的猫叫,怪渗人的。她有点想回去,多喊几个人一起来找,正要调转车头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前方的景象。
那里是一座废弃的旧式学堂,学堂外有一片空地,一堵墙。
汽车停在空地上,一个修长的人影站在墙前,定定地看着上面用黑墨书写的大字——四海变秋气,一室难为春。
大字被销毁过,看起来非常斑驳,但是残留字迹已足够透露出书写人当时的悲怆。
凉凉月光落在字迹上,也落在那人的白衬衣上,光滑的布料折射出一层淡淡的光晕,模糊了他凌厉的轮廓。
阮苏把车停在路边,快步走了过去,站在他背后轻声喊:
“二爷,回家吧。”
段瑞金回头瞥了她一眼,眼神十分冷酷。
她想先把他劝回去再说,强打起笑容,又靠近几步,拉住他的手腕晃了晃。
“跟我回去好不好?我都找你一个晚上了。”
“你一个人这么晚出来,不怕?”
她自信地笑了起来,拍拍从不离身的手袋,“不怕,我带了你送的宝贝。要是遇见那图谋不轨的人,将这宝贝一亮,他怕是要反过来怕我呢。”
自从离开段公馆后,段瑞金想了很多。
这女人是个不安分的,跟谁都有说有笑,而自己只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对方自然是越专一越好。
他或许该换一个对象,世界这么大,谁敢说就一定找不到第二个能让他心动的女人呢?
至于眼前这个,她喜欢自由,那就放她自由。估计自己一开口,她就开开心心一去不回头了。
他本来已作出决定,回家便休了她。可此时听着她声音,看着她的脸,别说下休书了,他几乎想将她勒进自己的骨肉里,好永生永世不分开。
“阮苏……”段瑞金开了口,嗓音过分低哑,听起来与平日很不同,“你有对人动过真心吗?”
阮苏不解地扬着脸,“你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
他对她动了真心。
段瑞金仍是无法说出实话,垂下眼帘摇摇头,“算了,回家吧。”
他朝汽车走去,阮苏突然抓住他的手,令他诧异地回过头。
她个子矮,与他对视时须得仰头,此刻眼中又正好倒映着月光,看起来就像身怀爱慕的女孩,即将对心上人告白。
“其实……其实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想过很多很多次,只是无法回答。”
段瑞金眉心微蹙,沉默地看着她。
她松开手,抓了抓脸,视线落在一旁的空地上。
“你我应该都明白对方的心意,坦白来说,我确实很喜欢您,第一次见面就喜欢。如今的您很好,我根本挑不出不好的地方,可是世事无常,谁能预测得到将来会如何呢?”
她停顿下来,吁出一口长气,然后抬起眼帘,眸光盈盈,“二爷,相爱之人最后变成两相厌,甚至变成仇敌的故事天底下从来都不缺,不如趁着大家都年轻,将这段记忆封存了。等日后你我各自子孙绕膝,坐在椅子上晒太阳时,还能将它翻出来,回忆对方美好的容颜,而不是丑恶的嘴脸,您说好吗?”
段瑞金看着她的小脑袋瓜,从未想过她会如此悲观,她不是买到一件漂亮衣裳,都能开心好几天的人吗?
她的悲观究竟从哪儿来?又为何笃定二人一定没有好结局?
他眉心皱得愈发紧了,声音低沉得快听不清。
“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呢?如果我说……我想尽办法也要跟你在一起呢?”
阮苏沉默了几秒,忽然拉开他的车门,笑盈盈道:
“那您更应该跟我回去了,咱俩今日便行了那周公之礼吧。等您享用完就会发现,我也没什么好的,不过是个贪生怕死、好吃懒做的人罢了,与那满大街的女人并无不同。”
段瑞金生起气来,因为讨厌她如此贬低自己。他快步走过去,按住她的肩,白皙的手背暴起青筋。
“我若是只想睡你,何必等到现在?既然已经把话说破了,就别来这些弯弯绕绕的。我问你,到底肯不肯留下来当这个段太太?”
阮苏感受到男人压倒性的力气,下意识挣扎了两下,根本挣不开。
她看着他修长的手臂,很想在上面咬一口,冷冷嘲道:“你早就有段太太了,人家天天在晋城等你回家呢。”
段瑞金愣了一下,眯起眼睛,“你介意的原来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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