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苏回到家,遇到一只拦路虎。
玉娇浓妆艳抹地打扮了,准备出门看戏。小春鹃难得没有跟她在一起,身边只有个丫头。
她远远地看见许久未见的阮苏,立即放弃看戏的打算,堵住她的去路。
阮苏瞥了她一眼,没有感到意外,“哟,要出门?”
她咬着牙关恶声恶气,脂粉掩不住脑门上凸起的青筋。
“你少给装模作样,我问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阮苏轻笑,“我不过是开家饭店赚些零花钱,至于这样耿耿于怀么?”
“放屁!”玉娇低吼:“二爷会短你的零花钱?你分明是别有用心。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深藏在骨子里的疯劲儿又上来了,一边骂一边朝阮苏抓来,仿佛要狠咬她两口。
阮苏的辫子被她抓散了,心底微恼,抬手就是一巴掌,抽得她愣在原地。
抓住对方的旗袍衣领,阮苏凑到她耳边,低声道:
“你最好少招惹我,在这个家里,谁欺负谁还不一定呢。”
玉娇慢慢回过神,捂着发麻的脸道:“难道你还敢赶我走吗?”
“敢?”阮苏仿佛听了个笑话,拍拍她的脸,“看来你是不相信我有这个本事了?那我问你,昨天你去寒城大剧院看戏,跟个姓周的小白脸勾三搭四,有这回事吗?”
玉娇的后背陡然一凉,惊恐地看着她。
“你怎么知道?难道是……小凤仙看见了?”
阮苏冷笑,“你管他谁看见了呢,重点在于你之前把我跟男人见面的事,添油加醋捅到二爷面前去,现在是不是该我报复回来了?”
玉娇脸色刷的白了,抓住她的袖子道:“我跟他是清白的,只是喝喝茶聊聊天,你不要告诉二爷!”
阮苏推开她的手,整理自己的袖子,淡然地说:“我最近忙得很,回到公馆后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安安静静的休息休息。我究竟会不会把这事告诉他,那得看你的表现了。”
玉娇明白了她的意思,惶然地站在原地。
阮苏不再看她,带着小曼走进自己的卧室。
小曼帮她洗头,往那缎子似的黑发上涂洗发膏,忍不住问她:“您干嘛放过三姨太呢?她这人就像一条蛇,逮着机会就会咬人的。别看她现在落了下风,等抓住你的把柄,可是会要人命呢!”
阮苏坐在小椅子上仰着头,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石膏花纹,喃喃道:
“我打她一拳,她打我一拳,除了打得彼此鼻青脸肿让别人看笑话,于我而言有什么好处?有那功夫,不如多吃点好吃的……诶,我听说东边菜市场有人卖从阳澄湖运来的大闸蟹,都是活蹦乱跳的,哪天你趁二爷不在家,买几筐来让厨子做给大家吃呗。”
小曼气得半死。
“我的好太太,你就不能对自己的地位上点心吗?天天尽想着吃!”
她嘴上抱怨,心里却也被大闸蟹的鲜美滋味勾得心痒痒,情不自禁咽了口唾沫,加快洗头速度。
第二天趁段瑞金去了矿上,小曼拉着厨子和车夫,开车去寒城的东门菜市场采购了足足两筐大闸蟹回来,请全公馆上下吃了个尽兴,连几位姨太太房里都送了一盘去。
沈素心吃素,严于律己不沾荤腥,赏给她的丫头吃了。王亚凤急于出门打牌,便将螃蟹装在食盒里带走,要分享给牌搭子们尝尝。
小春鹃近来客气了许多,也不太与玉娇为伍,微笑着接过螃蟹,特地让仆人带她向阮苏道谢。
唯有玉娇,铁青着一张脸,冷哼说道:“我才不吃,螃蟹到了寒城卖的贵,可在洞庭湖,那就是下等人才吃得腌臜货。”
仆人端着原封不动的螃蟹回到阮苏面前,如实回报。
小曼狠狠咬碎了一只螃蟹钳子,龇着口银牙道:“这人忒不识抬举,我骂她两句去!”
阮苏挥手拦住她。
“何必为了个不相干的人影响心情?她不吃咱们吃,多吃点。”
于是两人在吃掉自己的份额后,又分吃掉了玉娇那一盘子。如此大嚼自然爽快,可到了下午两点,爽快的后遗症便出来了——阮苏这具身体从小没补充过营养,体质太虚,开始拉肚子了。
她往厕所跑了好几趟,最后干脆不出来。
天气热,这年头又没有空调,只能让小曼将电风扇搬进去。
足足一个多小时,她生不如死地走出来,往床上一倒,小脸苍白得像一缕艳魂。
小曼拧湿毛巾为她擦汗,口中称奇。
“明明我吃得最多,为什么我没事呢?是不是你趁我送螃蟹的功夫,自己先偷吃了?”
阮苏奄奄一息地躺着,翻了个白眼。
“你个没良心的,这种时候还笑话我。”
“哈哈,好好,我不笑了……现在怎么办,我去给你找大夫?”
她有气无力地摆了下手。
“不要,给我梳洗换衣服。”
小曼愣了愣,“不是吧,你还要出门啊?去哪儿?”
阮苏也懒得动,只想在床上窝着。可饭店马上就要开张了,还连厨子都没一个呢,没厨子的饭店能叫饭店吗?
况且她还与黄昊千约好了,今天要给他结工钱的。
在小曼的帮助下,阮苏装扮齐整坐上汽车,前往南街。
小曼那丫头胆大包天,见她没力气反对,就由着自己的爱好将她打扮成了一个小娃娃。白色的真丝短衫,粉色的百褶长裙,一双精致小皮鞋,乌发如瀑布般披在脑后,在南街一下车便引来许多人停步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