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商在廊柱后无声轻笑。
“大母既然好了,就别提什么死不死的。”程咏耐心道,“缴天之幸,宣太后薨逝了,大母反倒好了。以后,大母好好将养身体,儿孙们比什么都高兴。”
“我家长孙就是会说话。”程母眉开眼笑。
万老夫人冷哼道:“既然你一时半刻死不了了,我就将那金丝楠木棺椁带回去——还当你要先用上呢,果然是祸害遗千年。”
“是呀是呀……”程止随口应着。
程母大怒:“竖子,你说我是祸害?!”
“不不,儿说阿母能活千年!”程止连忙道。
水榭内轰鸣大笑。
“成了成了,你们别数落我了,我真是知错了。以后嫋嫋想嫁谁都成,嫁不嫁都成,反正家里也养得起她。我早留了话,我过身后,我攒了几十年的金银财帛都给嫋嫋,她就是终身不嫁也有个依傍——不信你们问胡媪!我这般认错,还不够诚意么!”程母懊恼道。
程母爱财如命,却不知道宣太后早赏赐了少商庄园奴仆,可保一生无忧,众人看她一脸肉痛的模样,着实乐不可支。
少商摇摇头,缓缓退了出来,心头忽然一片释然。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这样理解度田令的,替换到现代,就好比一个没有限购也没有房产税的世界中,只要你有钱,就可以买买买北上广最好地段的最好房子,甚至大面积的地皮。
于是乎,那些先富起来的,那些有很多钱的,就可以尽情的囤房,买上几十套甚至上百套房子,就此活的悠闲自在;甚至囤地后不发展,等着价位好时炒上一波,从亚当斯密的自由市场经济角度来说,这是没有错的,然而我们现在都知道,这套理论欧美国家都已经率先抛弃了,一个个用各种委婉的姿势干预着经济和市场,比如那谁谁……我不说了大家也别说……
而度田令的意思呢,你要占据很多很多房子,很多很多地皮,ok,要么交房产税,要么开发地皮,你不能干占着不给国家做贡献。
这个乍听起来也不错,可是也有个别案例,比如某老夫妇的八套房子都是拆迁得来的,他们本身并没有很多现钱,比如小明的十套房子都是继承来的,他也没什么钱,一旦需要交房产税,等于逼着他们变卖几套房子才能交得起钱。
大洋对面的阿妹政府思路是,你只要住着房子,就必须交税,你如果交不起这个房子税,就意味着你的收入情况不匹配你目前所占有的房子,那么卖掉后买座房税较轻的小房子,也是很合理啊——所以我们在电影美剧中经常能看见,某户人家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早就还清贷款了,还是被银行收走了,因为他们交不起税。
这样听起来,又似乎太不人性化了。
光武帝的度田令某种程度上也是这种思路,因为他本身就是豪强世族支持上位的,所以并不反对豪族占有土地和人口,但你所占有的土地人口国家必须知道有多少,并且加上各条要求,比如赋税,徭役,以及数量上限。你豪族要是承担的起这个代价,ok,那没问题啊,但你不能悄悄隐没土地人口不让国家知道,也向国家尽义务,久而久之,你就自成一国了,那朝廷还混啥呀。
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只是个人意见,轻砸。
第169章
沿着水榭后的一条石板路,少商等人缓缓来到后山,在池边石墩上坐了会儿,她忽道:“傅母,你还记得那年我在乡野小屋中生重病的事么?若不是你尽心照料,恐怕此时,我坟茔上早已青草没膝了。”
阿苎一愣,笑道:“女公子福大命大,自会逢凶化吉,我怎敢居功。”
少商望着池塘边的垂柳:“……傅母还是老样子,多一句话都不说,多一点好处也不要。你兴许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不知道父母兄弟长什么样,什么性情,傅母是这世上我唯一能相信的人了。”
阿苎心酸,柔声道:“过去的都过去了,现在大人女君和几位公子多么疼爱你啊。”
“是呀。”少商自言自语,“这些年,就跟做了场梦似的。一个月来我总是睡个不休,就是想着会不会一日我醒来,发觉真是一场梦呢?唉,谁知无论何时醒来,还在老地方。”
阿苎毫不明白,只是劝道:“女公子累的狠了,又睡的太久,人就有些迷糊了。”
少商自嘲一笑,转过头来:“傅母,我恐怕一辈子都不能原宥大母了。”
“啊?!”阿苎原本看女孩这阵子日渐豁达,以为情形有所缓和,不防听见这话。
少商补充道:“……我也不会有意跟她过不去,只是,有些做错的事,是永远改不回来的。傅母,你别怪我。”
阿苎叹道:“女公子受了那许多罪,我怎会责怪你。”
“以前,阿母总说我身上有戾气,我不服,不过现在想想,也对。”少商笑道。
阿苎犹豫:“女君,女君早已后悔了,她如今对你……”
“傅母不必说了,阿母的心意我懂。我不会再记挂这些了。从今往后,我不会一直记着谁厌憎我,谁对不起我,有气当场就出了,不能老憋着。”
阿苎欣慰道:“女公子能这么想就太好了。”
少商喃喃自语:“相反,我要记着谁喜欢我,谁待我好……只要想到这些人,我活的就有底气了。人啊,还是应该多想好的事,傅母,我说的对不对?”清澈的池水泛起粼粼波光,幽幽的晃到她脸上,也仿佛照入了她心底。
……
朝廷大政方略既出,一道道命令便鱼贯发下去,该平叛平叛,该安抚安抚。
太子请旨出战,皇帝欣然同意,然后下令在兖州陈留郡设立总理大营,督管征战与抚恤,监察各地度田令的施行情况。不少人心中透亮,这是皇帝给太子攒功劳来了,于是大家十分配合的微笑鼓掌,还纷纷表示愿意有钱出钱有人出人。
少商不免感慨,其实当年皇老伯也这样栽培过东海王,群臣可是劝阻的劝阻撇嘴的撇嘴——还不是因为如今的太子不好惹,不但办事利索,脾气比办事更利索,哪个敢给他暗中下绊子,保证给你收拾的明明白白一尘不染。
少商还没收拾好行囊,太子已经领着浩浩荡荡的卫队与仪仗出了城门,一路东去。
程姎捧着肚子去送随太子同行的丈夫,回来就传八卦,说开拔典仪上,太子和皇后两脸不耐烦,皇帝与太子府的良娣侍妾们伤感不舍。
众人哈哈大笑。
程姎不无担忧:“阿嘉胆子小,又不善弓马,不会有事吧。”
少商安抚道:“你放心,太子殿下有多妥当,他就有多妥当。你别不乐意,这趟差事定是陛下看在班家人丁凋零的份上,特意照顾班小侯的,不然你看别人抢不抢!”
程姎长长吁气:“这倒也是。听阿嘉说,太子先去兖州大营筹划,随后几路军队会前后赶到,嗯,兖州如今风平浪静,应当无事。”
程母既已病愈,儿女自然得陆续离去,程咏与万颂两对夫妇率先走,随后是程止,原本程承也想尽快回白鹿山,谁知妻子被诊出身孕,萧夫人便坚持留下青苁夫人,程承舍不得与妻子分别,于是每日都在学业与感情之间纠结犹豫。
这几日程始忙的脚不沾地,好不容易征集好军队,又得随韩大将军往司州以西几个郡去。好消息是此去一路与程止同行,如此程始便可护送程止夫妇回到任上,坏消息是,就在他们启程那日得到快马传信,程止上司的那位郡太守被乱民投石砸中脑门,昏死过去,由于郡丞此前已经重伤不醒,于是郡太守按照规程,在挣扎着昏过去前,任命郡内最大最富庶的县城太守代替他守卫百姓——也就是程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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