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向茹蕙:“你身子骨倒壮。”
茹蕙蹲身一礼,“儿媳的外祖一家是地里刨食的,儿媳打小在田地里跑,爹娘养得也粗糙,倒是经得累。”
皇帝一下乐了:“吃穿用度比朕的公主还精细的,好意思说粗糙?”
茹蕙眨了眨眼,“儿媳不知皇阿玛此话从何说起。”
“果然,犯了错就记得叫皇阿玛了。”皇帝止不住笑:“你师傅进宫,朕听她说了你不少事儿,学东西快,悟性好,只是娇惯了些,喜闲不揽事,爱静烦闹,吃用仔细。”
看了一眼张口结舌,一脸不知所措的茹蕙,皇帝哼了一声:“什么饽饽里掺的杂粮但凡磨得不细就不吃,棉布不细必不穿,用器不挑材质,但制作若不精美,必不接手,香非秦珍亲制,从不肯用……老四若没在,你与弘旲每餐所用,从不过四菜,然,便是这四菜,也必精挑细选,烹制过程亦极苛刻,不许材料繁多压过食物本味,不许太油腻,不可让菜失色……”
皇帝瞪了一眼四儿子:“你呢,只放任她挑剔,她嫌弃的,你倒用得香……唉,朕的儿子,过得比农家女还俭仆,你叫朕这心里,如何好受?”
四爷惶然,带着妻儿跪在地上:“让阿玛忧心,都是儿子的错。”
皇帝哼了一声,看一眼头顶的炎炎烈日,长叹:“罢,由春至夏,她能天天陪着你风里来雨里去,烈日暴晒不离,饥渴交加不去,从无一日歇息,却半点怨气也无,为着她对吾儿的一片心,朕便恕了她这些娇纵之举了。”
“谢阿玛宽宏。”皇帝一句吾儿,引得四爷几乎哽咽。
皇帝看着四子濡湿的眼眶,孺慕的眼神,欣慰地笑了笑。
茹蕙跟着四爷磕头,却在磕下去时狠狠翻了个大白眼儿。
府里女人谁个用度不比她骄奢,这老头不去说,偏就逮着她这老实的欺负,坏老头。
抬起头时,茹蕙脸上的表情已恢复了温驯柔软,似乎被莫名训斥也真的没有生一点儿怨气。
皇帝吓唬完了儿媳妇,又刷了儿子的亲近度,满意地带着儿子围着玉米地开始转,茹蕙看着那父子二人带着内侍走了,一把拉住欲跟上的大儿子:“一会儿回畅春园之前,先到额娘那里来一趟。”
弘曜冲着他额娘甜甜一笑,转身追着父祖跑了。
看到弘曜很快便回到身边的皇帝得意地用余光瞥了儿媳妇一眼,转头又看见拉着儿子手不放的弘旲,想了想:“茹佳氏身子壮实,年纪轻,也会养孩子,若能再给朕生几个好孙儿,就更好了。”
四爷抬头看了一眼他爹,又回头看了一眼几十米外的茹蕙,唇角扬起,对着他阿玛低下头:“儿子领旨。”
皇帝眯着眼,看着绵密的玉米地,想着李氏与她的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心中冷哼:不就比茹佳氏多生了个女儿?且等着吧,茹佳氏再生三个后,看那女人还敢不敢不拿他儿子当回事儿。
李氏很冤枉,她是很将四爷当回事儿的,奈何,已经四十岁的她这些年身子骨儿确实不好,比起茹蕙来更是一个天一个地。再者,成日下地,风吹日晒雨淋的,再好的肌肤,它也会变粗变黑啊,李氏哪里敢去和老天爷拼脸皮呢,只能跟府中所有的女人一样缩在屋里养着,要不,她只怕四爷连看她一眼都嫌碍眼。
弘昀躺在榻上,看着他额娘手里拿着针线出神,抬手用手中的帕子捂着嘴轻咳了几声。
被咳声唤回神的李氏抬起头看向弘昀:“咱们说到哪儿了?啊,对,福晋选的人,你看中那家?
照我说,瓜尔佳氏比富察氏好,瓜尔佳氏一族在朝中势大,富察氏这两年也有两个得用的,可到底还是比不得瓜尔佳氏,佟佳氏也好,那可是王爷养母家的女儿,你若娶了回来,王爷指定喜欢,再有……”
“额娘。”弘昀无奈出口打断李氏的白日梦:“额娘,儿子这身子骨儿,若挑了这几家,只怕是结仇,而不是结亲。”
话刚说完,弘昀又低头捂着嘴咳了起来。
看着儿子咳嗽的样子,李氏的眼泪打湿了眼眶,她掏出手绢子边擦眼角边骂:“你个讨债鬼,你回来干什么?让你跟着茹佳氏哪儿不好?偏要回来,你额娘早失了宠,你跟着只能受苦,哪里有个好,你偏犟,你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