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官吗?”文衡隔着屏风皱眉询问,从婚房跑出去……即便只是伤了婢女,可说出去也不好听呐!
妍冰也同样想到了这个问题,小脸刷白,扣住文渊胳膊的手猛然一紧,艳红的长指甲掐得他生痛。
“不怕、不怕,”文渊赶忙搂紧了妍冰,在她后背轻轻拍着以作安抚,随后才扬声对弟弟嘱咐道,“缓缓再说吧。你帮我去看看柳梓旭在哪儿,问他有没有来闹房。让竹露、凝清守着二门,切莫再放人进来了。”
文衡答应后便走了,霎时,屋内一片寂静只剩夫妻二人,原本正该和和美美共度良宵,妍冰却看着花瓣、血迹一地狼藉,悲从中来唇瓣儿微抖的颤声哽咽道:“怎么这么衰啊……太可怕了,这屋我可住不下去!”
说话间她眼眶中盈盈的淌着水,长长的睫毛一眨,便有泪珠挂在其上而后缓缓滚落。
“对不住,都是我的错!你要难受就打我吧。”文渊捏住了妍冰的手,甚至想要帮她往自己脸上招呼。
难得一次见妍冰如此脆弱,脸色发青又浑身战栗,文渊真是悔的无以复加,暗恨自己行事不够周全,引狼入室让妻子受了委屈。
“不……”妍冰缩着手轻轻摇头,抽噎道,“我,我只是不想继续待在这里。”
“走,我们去东厢房。”文渊略一思索,索性伸手将妍冰打横抱起,往外面走去,换个环境想必能让她缓缓气,不再如此惊惧难抑。
万幸的是,之前他曾未雨绸缪命人提前都暖了屋还铺有锦被,能住人,唯独只是缺了新房的喜气而已。
初冬之夜,室外寒风扑面。
忽然来到院落里的妍冰不由又哆嗦了一下,随即文渊就用坚实有力的臂更紧的将她搂在怀中,又呢喃道:“莫怕莫怕,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咱们必定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随即他又在心里恨恨道:等我回头逮了那人一定扒皮抽筋叫他没好日子过!
星夜下,妍冰静静聆听文渊低语说的安抚话,白雾从薄唇中慢慢呼出,温热气息随之萦绕耳旁,既暖又酥□□痒的,促人心神安定。
待迈入东厢房,她已渐渐放松四肢,甚至轻轻将头埋入他胸|膛,而后又忽然听见了丈夫那“噗通”有力的急促心跳声,她忽然间便觉得心里踏实了。
有恶徒又如何呢?渊郎赶来救自己了,他就在身边,一步也不曾离开……稍后必定还能抓住那人狠狠惩治。
唯一遗憾的只是,一辈子一次的新婚夜被毁得一塌糊涂,太让人遗憾了。
文渊像是知道妍冰所思所想似的,当将妻子安置在柔软的被褥中后,他斜坐一旁,满腔柔情的轻轻捋着她额发,劝说道:“你换个念头想想,咱们说好了不圆房为你阿爷守满三十六个月,其实今天根本就不是新婚夜。”
“诶?”妍冰听罢很是错愕——这样也行?
“没错,不算新婚夜!”文渊既在安慰妍冰,又像是在说服自己,抬手轻轻抹去妻子脸庞的泪痕,斩钉截铁道,“因而咱们在东厢房囫囵对付一宿也没关系。待当真圆房时,再选个吉日好生布置一下,贴喜字,燃对烛,度良宵!”
也对,这样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妍冰如此一想,随即微垂眼帘低低应了一声:“嗯。”
“况且,你我相知相交、结为夫妇并非一日之事,人生路漫漫,新婚头一晚上不舒坦又如何?往后日子还长着,足以获得各种美好回忆!”文渊说话间紧握住了妍冰双手,轻轻摩挲。
又目光如水柔和的凝视着她,沉声道:“我发誓,定要让你得了诰命欢欢喜喜再披凤冠霞帔,并许你一世安乐无忧,相信我,可好?”
妍冰听了这话,沉吟片刻,终于轻轻应了一声:“好。”
既然丈夫已经以最大的诚意做出承诺,她又何苦紧紧抓住别人的过错不放过自己?一晚上搞砸了没关系,往后的日子过得好,才是真的好。
“那我们安歇吧。”文渊说罢就唤了斜对面耳房里的雅香,让她打水来洗漱。
随后,他亲手帮妍冰卸妆擦脸,脱去外裳并拆了钗环发髻,一头青丝随之顺滑垂落。她此时仅着一大红绣婴戏图的抱腹内衣,发丝直接搭在了光洁肩头,红衣、黑发、白肤相互映衬,再配以润泽的樱唇与娇羞脸庞,使其看起来仿佛已经透着□□的妩媚。
“……”文渊顿时看得心头一热,甚至忍不住默默咽下唾沫,而后借口绞帕子起身去了桌边,咕嘟灌下两口冰如雪水的凉茶。
他此时此刻真是后悔当初为什么要答应三十六个月的约定,头一晚上就几乎忍不住!然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自己做出的承诺跪着也只能认命。
等再次回到木榻前,文渊索性侧着脸递上帕子,诺诺道:“自,自己擦吧。”
“嗯,”见他这样子妍冰自然了悟,草草洗过就裹了被子躺下,而后羞红了脸柔声道,“渊郎,我还有些害怕,你陪我多说说话好么?”
“好,好!”文渊连声应了,也另铺一床被子赶紧躺下纯闲聊。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壮了胆悄悄从棉被侧面掀了一小角,伸手过去摸摸索索与妻子十指相扣,继而窃喜一笑,又开始为她讲衙门里的各种故事。纱幔之外红烛摇曳,内里两人柔声细语亲昵交谈,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如此一夜未眠,直至天蒙蒙发亮。
披着晨曦立于院落中,又见着暖香并无大碍,妍冰终于从昨夜的阴影里顺利走出,打算去厨下为文渊做第一顿朝食,同时得带一份出门,在拜见公婆之后需伺候段大将军夫妇食用。
热腾腾白乎乎,咬开又金灿灿的流沙包想必是不错的选择,她如此盘算着,即刻在厨娘的帮助下开始操持家务。
与之同时,文渊则抽空去了前头堂屋与胞弟商谈昨夜之事。
“我是没头绪了,你听听看,”文衡无奈的一摊手,开始讲述他所了解的情形,“昨夜我是在前院找到柳梓旭的,他醉酒不醒,就这么在酒席桌下躺了半宿,被找到时正呼呼睡得香甜。摇醒他问起闹洞房细节,说是不曾进过后院,一直和林楷一起聊天喝酒,晕乎了根本起不来。”
再找林楷却发现他人不见踪影,又问了旁人,有说不知道的,也有说他已经回家去了。
“我得闲了再去他家问问。”文渊说完又唤了管家李山来,让他吆喝仆从、婢女满院子找衣服,没说是喜服只推说有客人丢了外衫。
他甚至在想,那人跑得匆忙也不一定换了衣服才走,如果对方是穿了新郎衣服翻墙而去,那他之前脱下来的必定还在家里,一件外衫即便不曾眼熟也能猜出对方的大致身份,再在客人名单里圈找一下,或能推测出真相。
经由七八位下人仔细寻找,终于有了收获,文渊的书童竹露得意洋洋快步跑来,捧着衣服高声道:“找着了,找着了!就在上房隔壁暖阁的一大花瓶里面塞着的。”
文渊接过来一看,是一件半旧的蟾宫折桂团花纹锦缎夹衣,薄薄的像是并不太保暖,内衬还隐隐有折痕。
“书生,而且是只有一两件见客衣裳的穷书生。”他略一琢磨就下了定语。
“这衣服,我仿佛见林楷林大哥昨儿就是这么穿的!”文衡说完之后立即摇头,难以置信道,“不可能!他还等着明年科考一举夺魁呢,怎么会失心疯跑来偷东西?缺钱问我们借就好啊!谁又差了那一星半点儿的。”
“……”文渊却是默默在想:不是盗窃是采花,曾见过林楷之妻,身段妖娆美艳无比,他更犯不着冒大风险来戏好友妻。
正想着,却见妍冰做好了朝食让雅香拎着食盒翩翩而来,他立即止住了满脑子的各种猜想,对文衡道:“先垫垫肚子,马上还得去养父家见亲,回来路上你倒可以替我去林楷处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