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老大有钱,却一分也不往出拿。
老二倒是想拿钱,可他没钱。
老太太手里攥着一些私房钱,那是她自个儿养老用的,更不会往出拿。
最后老头子的病就那么拖着,越拖越厉害,不到两个月人就没了。
到了老太太,她也是能帮着老大媳妇打扫家,洗衣做饭,照顾四岁的孙子,这才能住进老大家。
楼里的人就免不了会笑话老太太,说她老糊涂,要是房子没换出去,那也是老二一家住他们老人的屋子。
不像现在这样,人老了,连个自己的家都没有。
想在大儿子家住还只能给大儿子当保姆。
老太太原先还喜欢摆副厂长亲娘的谱儿,让人奚落半天,也就不再敢倚老卖老了。
吴月娥看着这穿的破旧的老太婆,心想这世上还是有报应的。
这老婆子偏心老二一家,临到了了,才发现老二没本事,靠不住,就厚着脸皮来找老大。
苏庆国呢,也是偏心后来的拖油瓶,结果拖油瓶只会惹是生非。
想再认亲闺女回来,人家却和他断绝关系了。
吴月娥故意大声问:“老太太啊,你儿媳妇陈小玉不在家吗?”
“不在,小玉在医院上班呢。你找她是有什么事儿啊?要不进家来说?”
吴月娥知道不少人正在偷听他们的谈话:“进门就算了,唉,老太太,你还记得你那个孙女苏敏不?说来她还是你们老苏家唯一的孙女儿呢。家有四个孙子,只有这么一个孙女。放着其他人家,这孙女也是要好好疼的。哎呀,我忘了您那可怜的孙女一出生就没了妈,她没多大的时候您就忙着去照顾劳老二家的孙子去了。你家老二也有本事,大孙子接着二孙子。那可怜的孙女可不就没人管了。”
苏老太太让她说的面红耳赤:“你瞎说什么,我孙女小时候一直是我照料的。但凡有我一口吃的,就没饿着她过。”
吴月娥笑话她:“老太太,人啊,越老就越不能胡说八道,毕竟已经半个身子进了阴曹地府了。咱们厂子里谁不知道你那孙女小时候只能吃你孙子剩下的东西啊。”
苏老太太梗着脖子说:“这世上谁家不是先紧着男娃,女娃有一口吃的就该知足了。”
吴月娥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整个楼道都能听到她的叹息声:“唉,可怜的娃儿啊,难怪她宁可和他爹断绝关系也不愿意回这个家啊。小时候没妈,爹又不管,奶奶偏心眼二叔家的儿子,连口吃的都是人家剩下的。好容易后妈进门,后妈又偏心自家带来的拖油瓶。”
说着她问老太太:“唉,也不知道苏庆国知晓了女儿不愿意认他这个老子,是因为他闺女小的时候被他亲娘苛待,他该怎么对老太太你这个亲娘呢。唉,这事儿可真是不好办,一边是娘,一边是闺女。算了,老太太啊,我也不和您闲扯了,我还有事儿找陈小玉呢。”
说完吴月娥就蹬蹬的下楼了,她男人说了,到时候事情说起来苏庆国肯定会把这事儿栽到陈小玉的头上。
吴月娥呼吸先说苏敏不认老苏家是小时候被她奶奶还有二叔家的弟弟们欺负的多了。
陈小玉肯定不愿意背锅,一定会顺着这说法往老太太身上说。
毕竟她嫁进来的时候苏敏都十岁了,她和苏敏一起生活了两三年,谁能说苏敏的心结是不是那余下的十年受的委屈太多了。
而苏老太太不敢惹苏庆国,对陈小玉这个儿媳妇就不一定了。
明明是陈小玉这个后妈的问题,却赖到她一个老婆子身上,那她肯定是不会认的。
说起来整个老苏家没一个对得起苏敏的,他们家又都是厚脸皮的,肯定不会承认自己的错,只会把问题推来推去。
以后只要一提起这事儿,应该就少不了要吵一架。
离开职工楼,吴月娥又骑着自行车去了市中心医院。
陈小玉是市医院的护士。
吴月娥知道陈小玉在哪个科室,但她没直接去找陈小玉,而是朝着医院急诊人最多的地方走。
她看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医生,忙打招呼说:“哎,刘燕。”
那叫刘燕的女医生和吴月娥认识:“哎呀,这不是黄厂长夫人吗?您这大忙人怎么有功夫来医院啦?这是身体不舒服?”
吴月娥摆摆手:“嗨,我能有什么事儿,像咱们这种劳动人民,越劳动,身体越健康。我来你这儿是想找你问一下陈小玉陈护士在哪个科室上班?”
刘燕说:“她现在已经调到体检的科室了,这可是医院里顶清闲的地方了。你找她有什么事儿啊?”
吴月娥看急诊上的其他医生护士都在竖耳朵偷听。
这才开始说:“唉,这事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陈小玉前边那男人不是进去了么,她之后就嫁给了我们厂子里的一个副厂长。”
刘燕点头:“是有这么回事儿,陈小玉陈护士长在我们医院可是名人。她嫁过两个男人,还全都是领导。要说嫁人,我们医院这么多女医生女护士,没几个比得了她。这是她男人出事了?才麻烦你来跑这一趟?”
吴月娥说:“可不是,哎呀,这事儿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这陈小玉嫁的男人,也就是我们厂的副厂长,以前的老婆难产没了,留下了一个闺女。这陈小玉也带着一个同岁的闺女。平时看陈小玉面儿上对他丈夫的闺女也可以。我们左邻右舍的也就都没搀和,毕竟是后妈,谁也不能要求她就和亲妈似的对那个孩子。”
刘燕赞同:“这也是,这后妈面儿上过得去就可以了,本来就不是自己生的,怎么能亲的起来。”
“是啊,可没想,到了七零年,那闺女就一声不吭的下乡了。当时谁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闺女才初中毕业,只有十三岁。”
“十三岁,这也太小了吧。”
吴月娥就说:“可不是,而且最过分的是陈小玉亲生女儿,就她带来的那个竟然让她男人走门路,进了我们纺织厂当女工。”
刘燕面露鄙夷的说:“那她这事儿就做的太不地道了,亲生的留在市里吃香的喝辣的。不是亲生的就着急忙慌的撵去村沟沟里。平时陈小玉很会做人,会来事儿。没想背地里上她竟然是这种人。”
“我们也没想到,等我们这些一个楼一个厂的都知道了,那姑娘早去乡下了。”
她这说的也不是实话,当时苏敏可是哭了好几天,整个楼道都能听见她的哭声。
但这是苏庆国的家事,他这个当亲爹的都不心疼自己闺女,那作为邻居的也不会不懂眼色的给苏敏讨个公道。
吴月娥又说:“这下乡了也就没办法了,只要陈小玉好好补贴着闺女,让她在乡下日子不要过的太难也就是了。”
“这是很应该,我们医院里不少医生家有下乡的子女,在乡下干活累不说,挣来的共分根本不够用。我不少同事每个月要把一半的工资寄出去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孩子不在眼跟前,大人再心疼,除了寄点钱也没别的办法了。”
“所以我就说这陈小玉不地道,平时我们难免问起来说苏敏在乡下过的好不好,她都说过的可好了。我们都还以为她有给寄钱,没想到啊,从那闺女七零年下乡,陈小玉没有寄出去过一分钱,一张布票,一个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