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同学们陆陆续续入座,上课的铃声响起后,讲台上的黄文渊咳嗽了一下,“你们白老师今天有点事儿,我来代一节课。”
教授说要替自己上一节课,白老师还指望着这位在自己申请副教授的时候拉拔一把呢,自然不会说不。
“好了,现在同学们把课本打开,我们今天讲六经辩证的内容。”黄文渊若没有个真才实学,也不能这么多年都和鲁行针斗个旗鼓相当,讲了没一会儿,就没有同学纠结于换老师这件事儿了,甚至还有同学希望以后就都是这位老师来讲课才好呢。
甘悦从小学黄帝内经,素问,难经,脉经,后来学金匮要略,伤寒论和千金方,后来更是要把本草背个全。更别提她家中那些珍藏,祖祖辈辈留下来的手抄本的医书和行医记录,说起这些东西,就是鲁行针也只有眼红的份儿。
《伤寒论》甘爷爷从甘悦十岁就开始讲,除了这一本,还有什么《注解伤寒论》、《伤寒明理论》、《伤寒论注》、《伤寒贯珠集》,这一溜串儿的学下来,等到甘悦去平江上了初中,每天还得接受甘展书的教育,周末回清溪的时候还要再受甘爷爷的考校。只不过甘悦虽然学了个透,到底年纪还小,家里那么多祖宗的行医记录倒是看了不少,只是没个实践,到底还是难以融会贯通。
黄文渊行医多年,此刻讲解起来自然而然就会附上许多实例,其实当年甘爷爷也是这般讲解给甘悦的,不过到底那时候还小,听到是都听进去了,但是基础到底还是不够。此刻基础打得牢牢的再来听这个,倒是让甘悦另有一番明悟了。
但是感觉还是爷爷讲的更好呢,甘悦暗暗想到。
上面的黄文渊自从甘悦开始讲课后就一直分了两三分心神关注着甘悦的表现,甘悦刚刚觉得爷爷比这个老师讲的更好,脸上的表情自然而然就带了一点出来。她毕竟才十五岁,又被杨晏和家人娇惯得厉害,很多时候想到什么,脸上就会带出来。
黄文渊眼角的余光正好瞄到,不过他可不知道甘悦正拿他和自己爷爷比较,他还以为甘悦觉得自己不如鲁行针这老头呢。
黄文渊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鲁行针,当即硬邦邦指着甘悦道:“那个穿黄色衣服的女同学,对,就是你,我看你对我的讲课好像很不屑一顾的样子,那我就问问你,我们中医常说六经辩证需与八纲辨证相结合,那么阳经之病和阴经之病各有什么特点?”
黄文渊问的也不算太超过,六经和八纲的辩证关系就在这后面几节,甘悦他们班勤奋的学生也有预习到这里的。只不过黄文渊用那样的口气来,只要不聋的都知道黄文渊是有意为难甘悦。
甘悦身边的两个舍友飞快地往后翻书,希望给甘悦一点小提示,甘悦朝两人暗暗摇了摇手指,朗声道:“阳经之病,多发于六腑,因腑为阳,气血充盈,抗邪有力,故以各种热象为特点;阴经之病,多发于五脏,因脏为阴,气血虚寒,抗邪无力,故以各种寒象为特点。”
“那又有什么具体表现?”怎么着也是鲁老头的徒弟,再不学无术,肚子里也总该有点货。
“凡身轻、气喘、口鼻气热、目睛了了,不能睡眠;或热极朦胧,视物不清;或目赤多眵;或身热面赤唇红;或烦渴而小便红黄,则皆为阳证的反映。若身重,口鼻气冷,目不了了,但欲卧寐,面色不红,四肢厥冷,爪甲色青,吐利而小便色白,则皆为阴证的反映。”甘悦依旧回答得清晰明了,这些东西,爷爷跟爸爸不知道抽背检查了多少回,杨晏常开玩笑说估计就是夜里甘悦做梦的时候问话她都能闭着眼睛回答出来。
☆、第59章 ch.58
如果说黄文渊第一个问题还能算是小小为难甘悦这个“不听讲”的学生,那么第二个问题就带着明显的针对意味了。下面坐的又都不是啥子,学生们看向黄文渊的眼中都带了几分好奇,甚至还有人带上了几分审视的意味。
甘悦是他们中西医七年一班最小的学生,虽然开学才不到一个月,但是小姑娘笑起来甜甜的,平时说话还带着几分吴侬软语的娇俏,又因为年纪小,班上不管男女同学都挺照顾甘悦的。
尤其同宿舍的孙佳思,孙佳思打小就想有个妹妹,只可惜家里叔叔姑姑阿姨舅舅家一溜儿生的全都是小子,可把孙佳思急的。一进宿舍看到甘悦,跟天下掉下来个妹妹似的,几乎两人认识第二天,孙佳思就处处护着甘悦了,弄得宿舍其他人都开玩笑说孙佳思跟甘悦妈妈似的。
再加上甘悦基础课比同学们要扎实太多,平常有个不懂的去问她,甘悦从来都没有敝帚自珍的想法,要不她爷爷爸爸就不会收那么多的徒弟了,但凡人家来问,她讲的都相当通透,是以整个班上除了一些心高气傲或者说不太看得上甘悦的,基本上个个都挺喜欢甘悦的。
此刻黄文渊的为难这么明显,同学们就对这个老师起了怀疑的心思了,为人师表,最重要的就是师德,持身要正。这个老师是怎么回事,不过同学们到底不知道里面的官司,就连甘悦自己还一头雾水呢,只认为黄文渊是挑着软柿子捏是要示威了。
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剩下来半节课就上的平平淡淡了,等到一下课,甘悦周围就围了不少人。
“甘悦,崩理那老头,他就是故意想杀杀咱们新生的脾气呢。”
“可是甘悦一直在乖乖听课啊,要是杀威风,陈旭刚刚可是走神了,怎么不找他?”
“嗨,兴许就是瞧着甘悦年纪小好欺负呗,你瞧瞧她这软软糯糯的样子,谁看见了不想掐两把?”
众人凑在甘悦身边议论纷纷道。
孙佳思一把拍下别人伸向甘悦小脸的魔爪,“干什么干什么呀,还说那老头呢,你伸蹄子干嘛呀!”
被拍下的那人也不见怒,朝着孙佳思嬉笑道:“这不瞧着咱们甘悦小宝贝的脸嫩嘛,话说小宝贝你的脸蛋到底是怎么保养的啊,怎么就跟那剥了壳的鸡蛋似的,滑溜溜嫩生生还这么白呢?”
美白是女生一生都在奋斗的事业,原本还在吐槽黄文渊呢,一说这个,众人的注意力立刻就被转移了。
“没什么特别的啊,就是平常的涂脸的桃花粉呗。”甘悦真真正正是打小就养得特别精细,甘家一代代传下来不知有多少方子,更别提历代后妃们用来美容养颜的宫廷秘方了。
甘爷爷对这些个东西没有太多的兴趣,只是挑出其中几种药汤来,两个孙子那边是给调配好的药包,甘悦就是给方子自己调配,从小泡到大的。
但是甘悦自己却很对美容养颜的东西很感兴趣,大概跟在厨艺上点亮了特殊技能是一样的,甘悦在这方面的技能也点了至少八十分。她翻到了方子之后,好奇的,有兴趣的,都会自己尝试做一做,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什么白芷,三七,当归,白茯苓这一类美白祛斑的,再有就是珍珠粉,芦荟这些东西。都不用特意去自家的铺子,甘家的小院里就有这些东西。
甘悦闲来无事的时候经常照着方子添添减减,有时候会做出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是大多数还是能做出些有用的东西来的。后来尝试的次数一多,经验更足了之后,基本就没啥问题了。不过不比还对外销售的花茶,花茶能一次做好多呢,这些都能甘悦自己手工慢慢做,所以目前能享受的甘悦手工化妆品待遇的,除了蒋如雪杨奕,也就李妍和寒青了。
对此杨晏还又吃了一回醋,原本以为寒青家搬到省城之后两人关系能比之前淡上一些的,可没成想距离丝毫不影响两人的情谊,哪怕就是一年只见上一两面,甘悦有了好东西还是会寄给寒青一份儿,甘悦过生日寒青也从不会忘记寄上一份礼物过来。
能给自己亲妈和杨晏亲妈用的,自然是甘悦多次试验之后弄出来的好货色,反正蒋如雪和杨奕保养的那叫一个好,不管走到哪里,都没人相信这俩已经三十多了。上次杨奕谈合同的时候,对方死活都不相信杨奕居然已经生了两个孩子,大儿子都十六了这种事儿,也是让杨奕好生自得了一段时间,回头就给甘悦衣服鞋子包包的买了一大堆好东西。
甘悦说的这个桃花粉,自然不是外面卖的那种普通货色,这个东西做起来还真是相当费工夫。盛开的桃花和紫茉莉籽一起研磨后兑上特制的香料,轻薄细腻还带着淡淡的香味,做出来也没多少,甘悦自己留了一半,剩下的就分给了李妍跟寒青,反正李妍现在很少用那些所谓的国际大牌了,用的基本都是甘悦做的东西。还真别说,用了一段时间之后,皮肤状态还真见好了,可把李妍给乐的哟,一回来就逮着甘悦狠亲了好几口,看得杨晏脸色瞬间就变了。
正好甘悦说到的这个桃花粉她们前几天上课的时候就有一个女老师为了吸引同学们的注意力提到过,现在又有了甘悦这么个实例摆在这儿,一个个顿时就激动了,说是下节课一定要找那个老师去问一下怎么做,要是问不到怎么做也得问到在哪本书里啊,毕竟他们学校图书馆那满满一楼的医书,就不信找不到。
一群人讨论地正热火朝天的时候,后面的男生咣当兜头就给浇了盆冷水,“现在可是十一月啊,可没有桃花让你们作妖。”
这话一说,大家全都蔫吧儿,谢玲玲更是气得直接转身,双手叉腰cos茶壶道:“我现在找出来我等到明年春天再弄不行嘛,怎么着,就要你提醒我啊,我连个气候都不识是吧!”
其他人在谢玲玲背后朝那个多嘴的男生摊了摊手,意思很简单,她们可捺不住谢玲玲这暴脾气,谁让你嘴贱呢,自求多福吧。
多了黄文渊这么一档子莫名其妙的事儿,周末甘悦去鲁行针那里的时候就顺口提了一嘴。正好甘悦的四师姐和七师兄来师父这里蹭饭,一听甘悦提个开头就笑开了。
四师姐葛玉梅笑得格外欢,“这是师父不好意思跟你提呢,你说的那个黄老师啊,大名叫黄文渊,跟咱们师父算是多年的对头了,之前你入校,师父可是明里暗里在黄老头跟前得瑟了好多回呢,他当然要去试探你一回。”
“还不止呢,”七师兄莫奇补充道:“黄老头有个孙子,也在咱们学校,今年二十读大二了,和你倒是一个学院的,不过他读得是七年专研中医的,和你不一样,黄霖也算是家学渊源从小学医,这么些年也经常被人夸一句什么天赋异禀之类的话,这不突然多出来一个你,你还比黄霖小上五岁呢,黄老头能坐得住才叫见鬼呢。”
因为鲁行针跟黄文渊梁子结的还不小,所以哪怕葛玉梅和莫奇在学校里都得叫一声黄文渊黄教授,但是在鲁家,是绝对不能让鲁行针听到这个“尊称”的,在鲁行针面前,一律都得叫黄老头,鲁行针听了之后心里才舒坦。
两人说得起劲,甘悦又连连惊叹那叫一个捧场,不知不觉间,葛玉梅和莫奇就把鲁行针和黄文渊的“历年战争”都给抖搂了出来。鲁行针坐在一边也不介意,反正这些都是事实,再者说了,黄老头如今都来针对他小徒弟了,他要是不回敬一回,还真是对不起临走前师兄交代他看顾好甘悦这句话。
“咳咳,玉梅,你给我安排一下,我也去给黄霖他们班代回课。”让你折腾我小徒弟,我折腾你宝贝大孙子去。
葛玉梅如今已经坐到了教导主任的位置,代一节课而已,那还真是分分钟打个电话就能成的事儿。葛玉梅也是个闲来无事爱看热闹的人,随口就答应了下来,“成啊,他们现在不是背着本草呢吗,您就去代这节课,不过黄霖的基础打得确实牢靠,你要是想为难他,还真的想点好招儿。”
鲁行针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我才不跟黄老头干一样的事儿呢,我可没他那么缺德冒烟儿,年底的小会,连着好几年都让那老小子得瑟了,偏偏你们一个个都过了年纪,今年可逮着机会让我打那老小子的脸了,我正好再去摸摸黄霖的底,反正要是按他去年的表现算的话,是绝对比不上你们小师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