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莉接过那烫手之物，不动声色的揣到袖子里：“谢殿下赏赐，奴婢想将它做成药膳。”

好在，她不是真的太监。

曲锦存紧盯着她的表情，直到眼睛都瞪疼了，也没等到小家伙讨赏或者讨饶。

他突然说：“御膳房居然私自接收这种东西，孤要罚他们！”

莫莉不为所动，视线低垂如老僧入定——看来老刘期盼的“大功劳”是不会降临了，不被揍一顿就算不错的了。

见小猴子不接自己的茬，曲锦存升起的兴致很快就减了三分，他伸出手指弹了弹空了的茶碗，指甲和骨瓷接触，发出清冽的“叮”的一响。

“下去照这碗茶再来一份。”他漠然的命令道，“然后你就可以退下了。”

太子爷的脾气，私底下是阴晴不定的，这在东宫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就算在外风评甚佳，什么“温良谦恭”、什么“礼贤下士”……在东宫内，太子殿下有时就像只养不熟的猫儿——说翻脸就翻脸。

这些莫莉都明白。

咱不跟他一般见识。

子时一过，宵夜就该上桌了。

大八件、小八件和细八件，这些传统点心太子爷早就吃腻了。

可是御膳房白案系统培训的时候也就是照着这京八件的套路来的，要想推陈出新，委实不易。

白面、白糖、猪油、蜂蜜，这就是香甜甘美的主料。

但白糖用的太多，可致消渴症；猪油用的太多，又会增加中风的危险。

点心之类，就算是宫中嫔妃也不会是照三餐来吃，只能茶余饭后进一点点，抑或姑且充饥时候用一些而已。

玫瑰百果蜜糕和果子露，这是今晚莫莉打算做的宵夜。

粘质糕——玫瑰百果蜜糕——顾名思义，主料用的是糯米粉，加以玫瑰和多种干果，有核桃、松子、南瓜子和蜜枣。

这本是健脾开胃，调理脾胃肺脏，止咳定喘的糕点。

不过，鉴于太子殿下希望宵夜分量十足可实际上又不能让他吃太多的情况，糯米糕这种不易克化的选料，就成为莫莉首选。

蜜枣、核桃仁切碎了和糯米粉抱在一起，均匀加入砂糖、松子仁、南瓜子和冷水，缓缓搅拌。

上笼蒸一刻，待蒸汽冒出，糕粉由白色转为莹润的玉色，那便是熟了。

趁热用双手揉合到表面光滑，再切片装入碟子里。

因不够甜润，莫莉选了些枣花蜜，稍稍在糕饼附近浇汁，浇的是一个“寿”字图案。

枣花蜜红亮清甜，陪着玉雪可爱的糕饼，看起来赏心悦目，嗅起来清冽宜人。

果子露是一整颗雪梨煮熟后捣烂了，用细纱布精心过滤汁液，不加任何蜜糖放入汤碗的。

虽然没有很甜，但正好冲和玫瑰百果蜜糕中猪油的香浓。

宵夜上桌后，曲锦存面无表情，态度严肃的先抿了一口果子露，露出一个厌烦的神色。

不过，当他尝了一口滑爽却略带粘糯的甜润玫瑰百果蜜糕之后，却又眉开眼笑起来。

“这糕饼跟以往做的不甚相同呢，”他咽下口中食物，斟酌着选词，“似乎……少了一些糯米的涩味，多了一些其他谷物的香气？”

莫莉一直垂手站在案几外侧，听了他的问话，她露出一个自信的微笑：“启禀殿下，因怕糯米口感不够润滑，我选了新鲜的玉米，捣碎了榨汁，用玉米汁替代冷水和面的。”

她今次也没有自称“奴婢”。

故意的。

不过曲锦存没在意——至少表面上，他没有流露出在意。

“不错。”头戴白玉冠，身穿淡青色太子常服的曲锦存，满意的点了点头，一口气将碟子里的宵夜吃光，又喝掉了不甚甜美的果子露。

吃过糕饼之后，这果子露喝起来居然很爽口，虽不够甜，却恰能刮走口腔里残留的糯米涩感。

这配比，恰到好处哪。

吃完了，曲太子还要耍耍无赖，板着脸问莫莉：“这宵夜里，你没放那块药材吧？”

莫莉一窘，轻声回答：“没。”

“那你把它弄到哪里去了？”曲锦存【饶有兴致】的追问。

莫莉略略清了清嗓子，搪塞的说：“太子殿下赏赐，我肯定是不敢丢的——这不准备药膳呢么？”

这小猴子自己没发现，她对他的态度渐渐放肆起来了……曲锦存悄悄用舌尖舔了舔嘴唇，眼中流光一闪而过。

“药膳？”他说，“我讨厌药膳。”

莫莉看了他一眼。

——谁也没说药膳给他吃呀。

“吃了这么些年，早吃腻了。”只听太子殿下慵懒的说，“还是甜食味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