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桂芝转着眼珠笑道:“你让人告诉她,她躺在床上生不如死的时候,她那个亲妹妹已经去过侯府的寿宴,还与小郡主一起踏青,往后,若是她离开京都,那这孟家二房里,可就是她妹妹一手遮天了。”
“姑娘这是?”小丫头慌张道。
孟桂芝不屑的看她道:“孟家只要我一个姑娘就够了,她们这些多余的,到不如都留在京都,让本姑娘眼不见心不烦。”
☆、第七十五章
“之前听大房那头人说,咱们家二姑娘跟着大夫人去了肃宁侯的寿宴”
“可不是么?我听说寿宴上还来了什么郡王宗室,哎呀,也不知道多风光呢。”
“之前还听人说,老爷是把二姑娘放弃了留在京都,现在可难说哦,指不定是想着让姑娘留在京都里攀高枝呢。”
彩英端着水盆站在回廊上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回廊上说话的嬷嬷们不情不愿的朝她翻了个白眼相继而去。彩英心头酸涩,之前看在姑娘与梅姨娘交好的份上,这些嬷嬷平日里都对她奉承讨好,可等着梅姨娘被老太太厌弃,姑娘又大病一场过后,她们院子里的人就开始变得艰难,如今连要盆热水都要去较远的地方取。
忍了忍泪意,彩英进了孟若饴的房门,一股子浓重的药味几乎让她呕吐。
“姑娘,来擦擦身子吧。”彩英小心的走了过去,她原是二等丫头,因着之前姑娘落水身边的大丫头尽数被换去,她才被提了上来贴身伺候大姑娘。
“咳咳咳咳……”床上的人动了动身子,剧烈的咳嗽起来。
彩英急忙将盆放在桌子上,小跑过去给孟若饴喂了口水。
“怎么这么迟才回来?”孟若饴缠绵病榻已经好些日子,原本娇艳的容貌也如同冬日花朵凋零残败,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枯黄消瘦,可眉宇间的戾气却越聚越浓。
彩英下意识就往后缩了缩道:“咱们院子里的炉子前阵子被二角门的刘嬷嬷借走了,现在还没还回来,奴婢就只能去大厨房要水,可是厨房里都在忙活,要水是要排着队的……”
“不过是看角门的刘婆子,咳咳咳……你们去把炉子要回来啊!陶嬷嬷呢?”孟若饴气得想要伸手打彩英一巴掌,可是她实在没有力气,就只能靠在软枕上喘气。
彩英哆哆嗦嗦跪到床边,小声道:“嬷嬷在给姑娘做饭,大厨房的饭菜实在太荤腥了,姑娘用了对身子不好。”
“那就让大厨房给我做啊!陶嬷嬷可是我的奶嬷嬷,凭什么让她做!”孟若饴喊完就觉着头昏脑涨。
彩英支吾两声不敢说话,这后院中踩低捧高是常事,无论谁都一样。
孟若饴其实最是清楚,所以她很快平静了下来问道:“我那位好妹妹近来如何?她得知父亲不准备带她离开,她是何感想?”
彩英不敢隐瞒,想着最近听到的消息,几乎一字不差的都告诉了孟若饴。
孟若饴越听越觉着心口堵得慌,她死死抓住被子,恨不得将一切都撕碎。明明不该是这样的,明明就应该是那个臭丫头掉进冰窟窿,然后要么死要么废,那她就是唯一的嫡出,她才是应该陪着大夫人参加各种宴席的孟姑娘!
“孟桂芝呢?”
彩英跪着回道:“最近都在收拾东西,没听说四姑娘出来。”
“四姑娘?”孟若饴顿了顿。
“是老爷说,家里的姑娘都要顺着大房序齿,家里的下人们都按着大房的称呼来了。”
孟若饴牵强的勾起嘴角,讥讽的说道:“可不么?大房如今可是定安伯府,我们要是跟着序齿,到了外头也就都是定安伯府的姑娘了。”
彩英偷偷抬了抬头,就见自家姑娘憔悴的窝在被子里,看起来是那么的脆弱与委屈,这毕竟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心一软,彩英就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关心道:“姑娘既然与三姑娘是一母所出,为何不能相互扶持呢?大公子与四姑娘都是梅姨娘所出,他们……”
“贱婢!你懂什么!”孟若饴虽然虚弱,可还是抓起枕边的一个玉坠扔了过来,在彩英面前砸的粉碎。
彩英吓得浑身颤抖,忍着尖叫缩到一旁,不停的磕头赔罪。
孟若饴见她磕头也不叫停,只是扬起下巴,看着帷帐顶棚双眼无神的说道:“什么姐妹,什么相互扶持,我母亲就是个没用的,若是我与相思相互扶持,那她仅剩的那些嫁妆,日后岂不是要我与相思平分?凭什么?她又不是我弟弟!她本就是不该来到这个世界的人,她不受母亲与父亲期待,更不受我期待,当年母亲有孕,我满心希望能生出一个弟弟,日后好与孟高鹏一争家产,成为我的后盾!结果竟然是个赔钱货。
现在母亲失宠,又生不出弟弟来,我一年比一年年长,到了及笄便该嫁出去了,可是嫁出去与嫁得好确是完全不同,我若不能为自己打算,日后还有谁能为我打算,如今我占的也不过是个‘嫡’字,可是嫡出的姑娘太多,父亲就不会懂得取舍了。”
彩英磕头磕得眼冒金星,只是孟若饴说的越多,她磕的越重,她实在想不通自家姑娘的想法,在她的家里有弟弟有姐姐,大家为了过上好日子从来都是相互照应,她甚至为此卖身进了孟府,她从不觉着手足姐妹会是负担,甚至仇敌,难道在困难的时候有人拉上一把不好么?
“行了,你滚出去吧,这两天我不想看见你!”孟若饴原想将彩英赶出去,可惜她之前身边的大丫头都被打发走了,再少了彩英,伺候的人就更少了。
彩英哪里还敢多劝,立刻连滚带爬的跑出去了。
“什么姐妹!我才不稀罕呢,不过是个和我抢嫁妆抢好前程的讨债鬼罢了。”孟若饴听见门关上,嗤笑出声,在她看来,只要没有了相思,家里只有她一个嫡女,那么父亲就会将所有的目光放在她身上,从此嫁给人上人,得到母亲所有的嫁妆,再不会被梅姨娘一家看低了头。
“死不了,那么废了也就没用了。”孟若饴咳嗽了几声之后,拍着胸口诡异的笑道:“相思,别以为落水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近来,定安伯又开始早出晚归,就连孟霍然也常常不见人影,相思陪着正在绣嫁妆的孟辛桐到也悠闲自在,只是以往老是跟在孟霍然身边的孟端方,一旦无处可去,便也赖在孟辛桐的院子里,时不时给相思找些小麻烦。
有时候是说几句不好听的刺一刺相思,有时候又是做些坏事故意弄乱相思绕好的丝线,这或许对于真正十岁的小女孩还算有用,两人不说大吵一架斗嘴也是少不了的,可惜孟端方遇见的是相思,相思什么都不说只是将孟端方弄坏弄乱的东西放在孟辛桐跟前,孟端方晚上的功课就越来越重,时间一久,孟端方抓耳挠腮看着相思也不敢乱想主意了。
“我瞧着最近大伯娘气色不大好?好似心情烦躁?”相思在想要不要给何氏熬些养身的汤粥。
孟辛桐也有所察觉,难免不安道:“最近也没听说后院出了什么事儿。”
这会子孟端方再憋不住了,他得意洋洋的跨坐在椅子上,龇着一口大白牙,得瑟道:“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们求我啊?”
孟辛桐看都不看他一眼,相思更是拿起花样子与孟辛桐讨论了起来,压根不说这个话题了。
孟端方一下急了,看着两人嚷嚷道:“你们不想知道么?为什么不问我?”
相思好笑的抬起头说道:“二哥哥这话说的有趣,二哥哥如此孝顺,若是真有什么,恐怕早就告诉我们了,所以要么二哥哥不知道是唬我们的,要么就是大伯娘担心的事儿没那么重要,恐怕过一阵子便没事儿了,且我们知道也帮不上忙,那我们知道和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
孟端方被她一句话堵在心口上,不上不下的,气得脸憋通红,脑子里绕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道:“你们想不想知道嘛?”
孟辛桐头都没抬道:“想说就说,不然闷在心里发臭发霉也没人知晓。”
孟端方只觉着家里的姐妹完全不似哥哥们谈起的呆蠢可爱,这分明一个比一个猴精,他不说做弟弟了,就是做哥哥也丝毫没有成就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