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息是陌生的气息,贺玉姝鼻子微微翕动,压下涌上来的酸意。松开隔在二人中间的兔子,不甚耐烦:“滚开。裴云祁,”
他臂膀有力,不容她挣脱,清风明月说着,“我又做什了,大清早惹得姝儿生气。“
贺玉姝脸颊微红,愣了一下,他这语气像是自己无理取闹。抬头瞪了他一眼,“看见你,我就不厌烦。”
贺家三小姐,大将军亲妹,性子清冷,闺秀有礼一样未有。
裴云祁好整以暇扯着人再说话,外间响起催促声音,“小公子,老太太那边派人来催了。”
离开时,看见她眼底红红一片,刚刚起时又哭了。从小就是个泪人,以前啊遇到不顺的事儿总要哭一场,哭了就什么事儿也没了。
裴云祁早已换了家中常服,搁着里屋喝茶等那位娇小娘子。
屏风后嫌弃声音,“我不穿这衣裳,太艳伤神。”
红玉有些为难,而后笑着好言劝着:“夫人,今儿是你见夫家人的日子,总归穿得喜庆一些……”
还没说完,娇声打断,占得有理有据:“又不是过年,穿那么鲜艳迎财神吗?”
“这件翠绿太晃了,上头花纹太过俗气,不喜。”
半盏茶过去,里头人挑三拣四,裴云祁放下手中茶杯,提步走过去。
丫鬟们各自手中抱着大团衣裳,颇为无奈,而正主夫人悠哉悠哉坐在一旁。
裴云祁目光落在众多衣裳间,指了指个丫鬟前来,站在她身侧:“这件可好?不俗不艳,与姝儿穿倒是它的造化了。这些衣服若都是不喜,改日我让派人为你重新置办。我们且快些去祖母那吧,老人家一大早都盼着你去,派人来催好几回了。”
话拿捏得十分好。贺玉姝想起那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家。瓮声着:“那就这件吧。”
捧着她脸在额头轻轻一吻,男子温笑道,“姝儿真乖。”
“你!”忽然亲密接触,吓了贺玉姝一跳,小脸气鼓鼓的,逗得他笑更甚。
“我如何?”他明知故问。
瞧着可人儿气鼓鼓抬臂揉着额头,声音小小:“你莫……亲我。”
不故意闹腾了,贺玉姝乖乖任丫鬟梳洗穿戴好。
路过窗边的柴窑青瓷花瓶,清弱身影略过窗棂碎光,一派美好。
与他中间隔了一些距离,裴云祁将就她,放慢了步子,手微微拦在她面前,“台阶,小心。”
“不要你扶,我自己有眼睛。”推开他,贺玉姝低着头看湿漉地面,提起裙子往前走,末了没好气道:“你走你的,我跟在你身后,不会跑的。”
随后又一句,“你还是顾自个儿吧,你若是摔了,可我怪我头上。”
待转过假山到了一处亭角,路上遇见与裴云祁一齐回府的凇王殿下。
天子兄弟,有一身医术,久混迹长安,人非木石,渐渐也修得一颗凡心,今日他故意候在这里,就是要看看能让沈国公挂心五年之久的可人儿,究竟美得有多倾国倾城。
瞧着一群人走进,他立马上前,立在那二人前面,颔首拱手道,“国公夫人安好。”
年少亲王随和,随后半转身一个奴仆躬身上前,手中拖着盘子,“小王此次外寻未赶上您二位的喜宴,还望夫人赎罪,今儿特了喜礼上前。”
说着上前去,掀开遮掩红布,是一对通体雪白的如意。
贺玉姝抬眸看了一眼,站在裴云祁身侧不语。这个小王爷她听兄长说过,师从李药圣,小小年纪,医术便是不凡。
凇王挑眉,眉目风流:“嫂夫人,我这可不是单单自己送给你的,而是看着晏兄的情面上,他以前可不最疼自己妹妹,以前可是说待妹妹出嫁,定搜了朱雀大街店铺金贵之物,给妹妹当陪嫁。”
一提起兄长,哥哥确是说过这话,那时候刚功成名就,数不清的媒婆来給哥哥说亲,而兄长却说,家中有小妹,多一个女人,怕自己小妹被欺了去,还是等小妹先嫁得好人家再说吧。
一直等,真是自己出嫁了,兄长倒不见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裴云祁瞥了凇王一眼,而后唤自己小厮,“安忠,收下王爷的好意。下官就替内子多谢王爷了。”
而后又道,“这会子是我家宴,不便外男入内,王爷还请先回林苑吧。”
凇王倒没想去他家宴,不过这位新妇子一直低着头,自己也没瞧清,只得看着人走远。
素安堂。
隔扇看去,一个满有银发,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坐于主位,其身边的嬷嬷亲自到廊下去看,而后喜得进来,“老太太,来了来了,新人顺着西雨廊过来了。”
离那主屋越近,贺玉姝心里那慌意越重,低头看着他握着自己手,此刻也不挣扎,小声道:“裴云祁,我有些怕。”
自父母去后,她便不喜与人相处。且闷在闺院许久,现在要去见裴家老太太,幼时记忆中能个和善的老人,自然有些紧张。
裴云祁安抚地合了合手,她手软软的,不敢捏重了,怕她化了,“别怕,姝儿最是乖巧,祖母很欢喜你,等了许久一直念叨想见这个娇娘子。”
忍不住逗她转移注意,“若是真怕,就拿出与我拌嘴的架势。”
“你!”身边俏艳女子嗔他一眼。
一对新人进来,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二人面上,贺玉姝不自觉脸颊红了。以往她在大伯母家里,不喜见生人,自那些闺秀雅集人多时没她身影。对这架势没有经验。
敬茶时,贺玉姝心一慌便急了,随着裴云祁跪在蒲团上。余光看着他也接过茶。
边上的婢女托盘在侧递给自己茶杯,贺玉姝便一股脑抢先往前递上,磕磕巴巴:“祖母,您,您喝茶。”
屋内一瞬静默。
“哎呀”左侧方一位妇人掩唇笑了,轻声道:“新妇子心急了,这不……想快点认祖母了。”
满屋打趣笑声,惹得新妇子胭脂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