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兰身体猛烈一晃,站在她身后的十三忙上前扶住她,担心的低唤:“娘娘?娘娘……”
“呦!看贵妃这模样倒像是本宫说错了话,也是,不管怎么说这也是贵妃的伤心之事,本宫是不该多提的;罢了,你们这些当奴才的就赶紧送贵妃回去歇着吧,千万别让她再忧着心病了才是。”
伺候在周兰身侧的宫人们不敢怠慢,忙上前一左一右的扶着周兰就要退下。
而周兰,也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样木蹬蹬的往回走,可就在她走了数步快要离开御花园的时候,她竟是突然停下,转过身看向站在花海中的徐昭,一双毒辣的眼睛怒恨的瞪着徐昭,低低的声音竟像是毒蛇吐着蛇信一样发出嘶嘶的声响,传到徐昭的耳朵里:“臣妾会记着皇后娘娘今日所言,但也请皇后记住今日所说过的话,您说的一点也没错,人死不能复生,所以您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在乎的亲人,千万别让他们离开了您,不然的话,一别就会是永生。”
看着周兰阴毒的眸子,徐昭宛若坠入冰窟一样,骤然间浑身上下一片冰冷刺骨,差点没将她冻了起来;可周兰在说完这番话后并不做停留,而是又被宮侍扶着转身离开,徒留下一片晃眼的刺金背影,晃得人心里厌烦。
徐诺一定不悦的盯着周兰的背影,直到这御花园里再没有那个让他感觉心里发寒的女人身影,这才张开口问徐昭:“这个女人是不是自打进宫后,就成天这样给你找事儿?”
徐昭倒是没有徐诺那么紧张,而是抚摸着花丛中一朵盛开艳丽的牡丹花花瓣,漫不经心道:“哥哥话中的找事儿是什么意思?”
“阿昭,你别这样无所谓的好不好?”徐诺都快心急死了,刚才看见她跟那个不怀好心的女人唇枪舌战,他真的是恨不能跳出来给那个女人一刀才算来的痛快:“她一会儿说你宫里的宫女得了脏病,一会儿又说让你顾全自己的亲人,还提什么一别就会是永生这么不吉利的话,这个周兰,父亲说她是个不安好心的,今日一见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的确是狼子野心、不怀好意。”
徐昭道是意外徐诺提到了父亲,也猜出父亲应该是在周兰进宫后担心过她的处境,想到这里,心里不禁暖暖的;“哥哥也知道那个女人是个不怀好意的,何必又将她的话当真了呢?”说完,徐昭就拉上徐诺的手臂一晃一晃的撒娇,宽慰着他的忧虑:“你该知道,纵然她是个邪魔歪道,可在这里宫里她也掀不出什么浪花来,上面有皇上震慑着,下面由我束缚着,外面还有哥哥的御林军保护着我,难道她周兰还真有三头六臂的本事能害我半分不成?”
看着徐昭脸上烂漫的笑容,徐诺终于一改先才的严肃,陪着她也笑了笑;他哪里听不出她是在宽慰他,让自己的妹妹身处皇宫这样宛若牢笼般的地方还要她变着法儿的安慰自己,徐诺的心口又涨又涩,第一次生出一股觉得自己颇为废物的无力感。
徐诺不禁轻叹一声,伸出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揉着徐昭的发顶,脸上的笑容由愧疚渐变成温柔:“你说的很对,有我和皇上保护你,谁也别想伤你半分。”
抬头看着哥哥醇厚的笑容,徐昭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开始变的绵软起来;如今,虽然有太多的真相她已不知该如何开口,但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最应该做什么,她要守护好哥哥脸上的笑容,要守护好她亲人的幸福,要从楚烨的手中,守护好远在大宛那座空落落的宫殿中已是身心疲惫一身伤痕的的亲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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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贱人!”
十三惊愕的看着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失控的周兰,睁大了眼睛警惕的朝着四周望了望,确定已经离开御花园的范围,周围又没有其他可疑之人,这才上前,捏着小声,比着手势道:“娘娘,这是在外头不比在天禧殿,说话还是要小心些。”
经十三提醒周兰这才反应过来,只看她苍白着脸色回望着四周,确定跟在身后的宫婢们都被调教的很好,各个垂着头不敢多言的模样这才放了心:“本宫倒是要看看,她还能嚣张到什么时候;真是想不明白,她在栖凤宫里做出这样的丑事竟然没让皇上动怒?别说是打入冷宫赐死了,现在竟然还让她丢人现眼的在宫里四处走动,楚烨究竟是在玩什么算盘?”
十三也同样皱着眉,不解道:“按理说皇后闹出这样的丑闻,纵然皇上再中意她也断然不会容忍,可现在所有目睹当日之事的人全部都被调离宫中,就连昨日冲进栖凤宫的御林军都未幸免于难;看这样子,倒是很像皇上要将整件事压下来似的。”
“压下来?难道他真愿意自己的头上被戴一顶绿帽子?”周兰露出扭曲的嗤笑:“楚烨绝对不是这种人,我了解他,他是心爱徐昭不假,可若徐昭真的对他不忠,他是绝对不会留下这样一个女人在他身边的;现在,我们一定要知道楚烨究竟在干什么,他为什么要在这时候维护徐昭,是不是这里面还有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内幕;还有,我让你调查的那个外男身份你查清楚了吗?”
十三低头道:“属下办事不利,至今还没查清跟皇后娘娘霍乱后宫的那名男子是谁。”
听到这个极不满意的回答,周兰几乎是恼羞成怒的瞪向十三,十三更是连头都不敢抬,额头鬓角便渗出一滴滴的冷汗。
看着十三敬畏的神色,周兰的额头上不断地爆着青筋,深呼吸几口气,极力的克制着自己快要爆发的脾气,不断的告诉自己,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这里是京城不比襄阳城,这些废物留在身边还是有点用。
“算了,那名外男的身份不用查了,反正查来查去也不过是个小白脸罢了。”说到这里,周兰哼笑一声:“现在,我们有更重要的事去做,楚烨不是要包庇徐昭将这间丑闻按压下去吗?我偏偏要将这件事捅出去,到时候我倒是要看看,面对舆论压力和真相事实,他楚烨还真的能继续忍下去?!十三,派个能言会道的亲信将昨日在栖凤宫发生的事情编成段子在京城里散开,尤其是那些酒楼茶馆,更是要卖力吆喝,本宫要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他徐家养了一个怎样水性杨花的女儿,我大梁的皇后是个如何无耻无德的贱女人。他不愿意面对事实,那本宫就逼着他不得不面对事实,要让他知道,只有本宫才是那个和他最相配的女人,至于徐昭?——她不配!”
说完这句话,周兰就一把拔下刚才徐昭簪在她鬓角处的蔷薇看,看着指尖那盛开烂漫的花朵,她就像是看见徐昭那张妖媚狐惑的脸,一时间更是恨意难消,手指大动,三下两下的就将手里的蔷薇花狠狠地掐在指间,娇嫩的花瓣,在近乎野蛮的蹂躏下变的破败不堪。
看着指间那破败不堪的花朵,哪里还有刚才的一分风华,周兰的嘴角这才扯出一个满意恶毒的笑容;但目光在碰触到手指上沾染的胭红花汁时,又是忽然一皱眉。
十三忙上前掏出帕子双手递到周兰面前。
而周兰却是半天也不接过,反而是盯着枝头上的花汁看了好半晌,许久之后,才幽幽的说了句:“你没有发现徐昭的脸色有些不太对?”
十三低垂着头,努力的回忆着徐昭的神情:“奴才笨拙。”
“你是够笨。”周兰不客气的冷瞥了他一眼,声音发凉的继续说道:“徐昭好歹也跟楚烨做了一段时间的夫妻,你说她这些天身体不适,会不会是因为……有了?”
十三立刻抬起头看向周兰,眼神里充实着强烈的否定:“这不可能,属下亲自去确定过,这个月皇后娘娘的葵水来的很及时,太医院诊治,她的身体除了虚一点之外并无其他症状。”
“是吗?”周兰蹙着眉,明明听到十三的肯定回答,她本该是放心的,可是她就是觉得奇怪,就是觉得不能就这样轻易放心了:“本宫绝对不能给自己留下一丝祸患,更不能给徐昭留下一口希望和决胜的筹码;既然太医院都诊治了,看来也是有几分可信度的;但是事情总是会有个万一不是吗?”
说到这里,周兰招手叫来十三,在他耳边交代了几句话后,便挺起腰背,一边缓缓地朝着天禧殿的方向走着一边徐徐说道:“也别怪本宫心狠,本宫也不过是不愿意再节外生枝罢了;这碗汤一定要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进徐昭的嘴里,如果她真的有了,这碗汤正好可以起到作用,可如果没有,也彻底绝了她以后当母亲的想法。”
十三唯命是从的跟随在周兰的身后,听着她的细细安排,在心里依次默默记下;同样豆丁般大的眼睛里,闪烁着晦暗毒辣的光泽。
*
从御花园告别了徐诺,徐昭又走到花园不远处的含香亭里小坐片刻,不断的思考着刚才询问大哥问题时他的句句回答。
其实,在她醒来后她一直都很奇怪一件事,昨日楚烨明明看见段清抱着她坐在栖凤宫的内殿中,依照他的脾气他一定会打破沙锅问到底,在她醒来后第一时间冲上来追问她关于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要知道,昨天那件事情闹的那般大,楚烨是断断不会压下来隐而不发的。
可是,在她醒来后,楚烨只字不提也就罢了,竟然待她比往日还要温柔多情,她曾想到他会不会是故意装出这幅模样来迷惑她,可看着他真挚的眼神,真诚的神态,那样子绝对不像是作假;既然不是假的那就是真的?如果是真的?又该怎么解释楚烨为什么要这么做?
正常男人看见自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在床上抱成一团,不都是会发疯吗?难道他楚烨的发疯是平静的?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小子就不能用一句不是正常男人这句话来简单形容的了。
而再根据她从大哥那里打听到的消息来判断,昨天所有巡视在栖凤宫附近的御林军都在昨日突然被调走,至于调往哪里连他这个指挥使大人都不太清楚,只是说是皇上亲下的口谕,连徐诺自己都不太敢多问。
先是她全宫上下的宮侍们被送到了城外行宫中,然后又是栖凤宫附近的御林军;这一系列的动作做下来,竟是将昨天所有可能知道栖凤宫发生了什么事的人全部都调离开,然后又把自己的心腹放到自己的身边以照顾为名行监视之权;楚烨如此大费周章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他恼恨她跟段清在栖凤宫里‘亲亲我我’,大可以赐她一杯鸩酒,从此再也不用面对她;可如果他又不将这件事真的放在心里,也没必要费这么大的心思做这么多事;他这一招套一招,一式接一式,在她面前耍的眼花缭乱,硬是让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他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不过,也亏得他现在没有发作与她,这样也正好给了她机会去救段清;只是,段清会被他关到哪里?
徐昭托着下巴安静的在小亭内静静地沉思着,想的脑袋都快炸了就是想不到段清被关押的地方;倒是在这时候,一阵银白色的闪电从远处风驰电掣般的飞来,在徐昭还没反应过来之际,那道闪电立刻在她面前刹住脚,pia的一声蹲坐在徐昭面前的石桌上,眨着一对宛若葡萄般大小的金色眼珠子。
“元宵?”
“吱吱——”
徐昭惊愕的看着面前这白白胖胖的小家伙,见小家伙惊喜的冲着自己一个劲儿的乱叫和眨眼睛,徐昭沉闷的心情也难得舒朗了许多,刚欲准备张开手臂把小家伙抱入怀中好好地亲一亲,可小家伙却是一下从她的手臂中跳开,在空中做出一个伶俐的后空翻动作后,噔的一下单脚落于桌面,两只前爪学做人样般的不断对着她挥舞着,金色的眼珠子小心的盯着徐昭的肚子部位,露出让人说不出的紧张感。
☆、037:诡异跳脱的皇帝陛下啊
元宵的举动让徐昭愣了片刻,几乎是无意识间,一只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隐约里,她像是明白了什么,懂了什么。